长夜如墨,浸透了稷下学院西侧的竹林。
杨玉环指尖捻着半片未落的竹叶,檀香顺着她的衣摆漫开,混着晚风里的竹露清冽,酿成一种勾人的暖香。她刚结束一场月下抚琴,琴弦余韵还绕在指尖,却不想转身时,撞上了一片沉沉的暗影。
“谁?”
葱白的手指下意识按在腰间的琵琶弦上,琴音未起,先泄出一丝怯生生的颤。但下一秒,熟悉的、带着冷杉与墨汁的清苦气息裹着她,让她紧绷的肩背缓缓放松。
“司马懿。”
低沉的嗓音贴着耳廓落下,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沙哑。男人的身影从竹林深处走出,玄色衣袍上沾着夜露,墨发松松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遮住了眼底惯有的冷光。他比白日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被夜色揉软的慵懒,目光落在她发间别着的白玉簪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杨玉环仰头看他,鼻尖恰好蹭到他胸前的衣料,那冷杉气息里,竟隐约染上了她身上的檀香。她忍不住弯了弯眼,声音软得像浸了蜜:“仲达先生怎么在这里?这般晚了,竹林里凉。”
司马懿垂眸,视线掠过她泛红的耳垂,又落回她沾着薄露的睫毛上。他惯于在黑暗中潜行,嗅觉比常人敏锐数倍,此刻那缕檀香像有生命般,顺着他的呼吸钻进肺腑,暖得他指尖都泛起微热。他抬手,指腹轻轻拂过她鬓角的碎发,动作意外地轻柔。
“听闻你在此抚琴,过来看看。”他的指尖带着夜的凉意,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顿了一下。司马懿收回手,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你的琴音,倒是比稷下的月光还勾人。”
杨玉环被他说得耳尖更红,抬手拢了拢琵琶,檀香随着她的动作更浓了些。“先生说笑了,不过是闲来无事,遣散长夜罢了。”她侧过身,月光落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下颌线,“倒是先生,深夜独行,莫不是在查什么案子?”
司马懿没答,只是跟着她的脚步,并肩走在竹林小径上。他刻意放慢了步伐,让自己的影子与她的重叠,鼻间始终萦绕着那抹挥之不去的暖香。这香气不像宫宴上的脂粉俗艳,也不像药草那般清苦,是独属于杨玉环的、干净又缠绵的香,缠得他心头发痒。
“怕黑?”他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微微攥紧的裙摆上。
杨玉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有一点,竹林里太静了。”
话音刚落,手腕便被轻轻握住。司马懿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薄茧,却小心翼翼地,没有用力。他没说话,只是牵着她往前走,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影子旁边,像在为她隔绝所有黑暗。
檀香顺着相握的手腕蔓延,钻进司马懿的掌心,暖得他心口的寒意都淡了几分。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的手小巧柔软,指尖带着琴弦磨出的薄茧,却比他见过的任何珍宝都更让他珍视。
“以后深夜抚琴,遣人知会我一声。”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来接你。”
杨玉环停下脚步,仰头望他。月光穿过竹叶的缝隙,落在他眼底,那里不再是往日的冰冷,反而映着她的身影,暖得像盛了星光。她鼻尖的檀香与他身上的冷杉气息缠在一起,酿成独属于两人的、暧昧的香。
她轻轻点头,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声音软得能化在风里:“好啊。那以后,就麻烦仲达先生了。”
司马懿看着她的笑,喉结又滚了滚。他松开她的手腕,却抬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不经意间蹭到她的脖颈,引来她一阵轻轻的战栗。
“不麻烦。”他说,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脖颈上,眼底暗了暗,“你的香,很好闻。”
晚风掠过竹林,沙沙作响,裹着两人身上缠在一起的香气,漫向更深的夜色里。杨玉环的脸颊发烫,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却能感觉到身后男人的目光,像带着温度的丝线,缠在她的身上,与那缕檀香一起,缠骨绕心,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