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觉得我病了。
毕竟,正常人听不到猫说话。
我也知道我病了。
否则,我怎么能再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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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子越?”
低沉的嗓音将桑子越从思绪中拽回。
桑子越抬眼,对上兄长深邃的目光,开始叙述今日的所见。
“他养猫了?是好事。”桑云筝的眉宇舒缓了些许,“他唤那只猫‘小辰’?”
桑子越点头。
桑子越今天见了那只猫。乌黑的长毛被打理得极其妥帖,一丝不乱。最慑人的是那双绛蓝色的眼眸,流光溢彩,视线却如同被磁石吸引,只牢牢系于“他”一人身上。
桑子越下意识想伸手触碰,黑猫却先一步抬爪,稳稳按在他额前上,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无声地警告。
……确实像极了北辰。
可它是猫。它不是北辰。更不会说话。
“他又出现幻觉了。”桑云筝的指节在桌面轻叩,“叮嘱他吃药了么?”
没有。
桑子越从橱柜深处翻出几乎全满的药瓶时,本是想劝的。
可桑子越才一开口就被他打断了。他轻柔地梳理着怀中猫的毛发,语气浸满了化不开的柔情:“我如今可离不开他啦。”
桑子越不确定这算不算一种婉拒的暗示。但无论如何,他觉得自己都不该再继续说下去。
“……明白了。”桑云筝按动笔帽,发出一声轻响,“我会找时间看着他服药。”
“可是——”
桑子越并不认为变回从前那个死气沉沉、行尸走肉般的状态,会比现在更好。
桑云筝生硬地转开了话题,声音压低了半分,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他们的踪迹变得活跃了。这是机会,子越。”
“这一次,必须彻底铲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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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火起得蹊跷,烈焰如瀑,瞬息间便吞没了半座宅邸。
万幸,在梁柱坍塌前,他们将他从火海中抢了出来。
桑子越守在病床边,凝视床上仍未苏醒的人。
距离上一次他躺在这里,已整整三年。
那次,他昏迷一周,醒来后全然忘却了导致这一切的那个夜晚。于是他们为他编织了一个谎言。
自那以后,那位理智、沉稳的家主便消失了。他的生命体征平稳,灵魂却仿佛被彻底抽空,只余一具日渐枯萎的躯壳。
他辞去家主之位,将责任交予桑云筝,孑然一身消失于众人的视线。
他离开得突然,桑子越与桑云筝费了些时日才寻到他。彼时他正蜷在沙发一角,暮色深沉,但他没有点亮屋内任何一点光源,浓稠的黑暗浸满房间的每一寸缝隙。
病床上的人忽然动了。他睁开眼,面上有一瞬的迷茫,随即猛地坐起身来,声音嘶哑地急唤:“小辰!小辰在哪?”
桑子越试图安抚,却毫无作用。他听不进任何话,挣扎着要下床去寻找。
桑云筝推门而入,臂弯里正抱着那只通体乌黑的猫。
他的动作瞬间停滞,目光牢牢锁在猫身上。他小心翼翼地将猫接过来,指尖轻颤着,仔细检查它是否有一丝损伤。
“检查过了,它没事。”桑云筝道。
他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他重新将猫拥入怀中,为它顺毛,低声与它说着无人能懂的话。
“它不是北辰。”桑云筝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冷硬如铁,“你看清楚。”
桑子越心头一跳,立刻看向他。
他低着头,依旧保持着抱猫的姿势,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调回答:“嗯,我知道。小辰早就离开了。”
“不知道小辰现在过得怎么样……”
桑子越悬着的心,缓缓落回原处。
是的,在他们共同编织的谎言里,北辰只是离开了。
桑云筝沉默地注视他片刻,向桑子越递去一个眼神,随即转身离开病房。
桑子越紧随其后。两人在走廊转角处停下。
调查结果毫不意外,火灾是人为,痕迹指向当年谋害他与北辰的那群余孽。他们曾险些被他与北辰剿灭,疯狂报复后逃窜,如今被撵得如丧家之犬,却还有胆量反扑。不过,是自寻死路——这次行动使他们彻底暴露了。
他独自在外有危险,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接他回去。
桑子越看出桑云筝似有疑虑,出声询问。
“总感觉太顺利了,”桑云筝沉吟道,“他们的行动,像是被人刻意推动着……”
桑云筝的话戛然而止。
拐角处,不知何时,他已抱着猫静静站在那里。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两人微微颔首,便抱着猫,步履平稳地向楼下花坛走去。只是在步下台阶时,身形几不可查地踉跄了一下,惊得怀中猫差点跃出。
桑云筝凝视着那背影,良久,才低声道:
“但愿是我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