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快斗一生撒过两个弥天大谎。
第一个谎言，是在帝丹高中的天台上，微风拂过他狡黠的蓝眼睛。他对工藤新一说：“放心吧，大侦探，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种无趣的家伙。”
第二个谎言，是在一个血色的黄昏，他倒在工藤新一怀里，生命随着体温一点一点流逝，他弯着染血的嘴角，气若游丝，“别哭啊，大侦探，哭了就不好看了。”
第一次撒谎，那时，工藤新一信了
他将那份因对方一个笑容就骤然失序的心跳，强行定义为对“唯一对手”的过度关注。
四月的风带着樱花的淡粉气息，穿过帝丹高中二年B班敞开的窗户，拂动了工藤新一额前的碎发。他正支着下巴，目光看似专注地落在讲台方向，实则焦点涣散，思绪早已飘向了昨晚未解的推理谜题。
直到一个清朗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教室略显嘈杂的预备铃氛围。
“关于这个问题，我认为福尔摩斯的‘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固然精彩，但有时，最完美的骗局，恰恰就藏在那个‘最不可能的真相’之中。”
工藤新一猛地回神，视线精准地锁定了声音的来源——隔了一条过道，斜后方座位的黑羽快斗。
那个转学来不过月余，就以俊朗外貌、魔术般精湛的球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独特气场，迅速成为校园风云人物的家伙。此刻，他正微微侧身，面向提出讨论的同学，嘴角噙着一抹惯有的、仿佛对世间一切都游刃有余的轻松笑意。
而他们讨论的中心，恰好是工藤新一最熟悉的领域——推理。
一股莫名的、混合着好胜与些许被冒犯的情绪，悄然涌上工藤新一的心头。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转过身，加入了谈话，语气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锐利：“哦？照你这么说，真相反而成了帮凶？逻辑的基石岂不是荡然无存？”
黑羽快斗闻声转过头，那双湛蓝得如同雨后晴空的眼眸对上了工藤新一的。一瞬间，工藤新一似乎捕捉到那眼底深处飞快掠过的一丝什么，快得让他无法分辨。
“逻辑当然重要，工藤同学。”黑羽快斗笑了起来，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枚不知从何处变出的硬币，银光在他修长的指间灵活跳跃，“我只是在想，如果过于依赖既定的逻辑链条，会不会反而忽略了某些……更人性化的、非理性的变量？比如，情感，或者，一个足够高明的障眼法？”
硬币“叮”的一声轻响，被他稳稳扣在手背。
“就像魔术，你眼睛看到的‘逻辑’，往往是我最想让你看到的‘故事’。”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这两位同样出众的男生之间来回逡巡。空气里弥漫开一种无形的张力，仿佛有细小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
工藤新一微微蹙眉。他讨厌这种被牵引着走的感觉，更讨厌黑羽快斗那种仿佛永远掌握着主动权的姿态。他习惯于解构、分析，将一切混乱归于清晰的秩序，而黑羽快斗，却像一阵捉摸不定的风，总试图在他严谨的世界观里吹起涟漪。
“现实不是魔术，黑羽。”工藤新一强调，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犯罪现场留下的每一个细节，都是无声的证词。它们构成的逻辑，不容篡改。”
“是吗？”黑羽快斗眉梢微挑，眼底的蓝色更深了些，“那如果……‘证词’本身，就是被精心设计过的呢？如果那个最显而易见的‘真相’，从一开始就是小偷抛出来，转移侦探视线的烟雾弹？”
“小偷”这个词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自嘲的熟稔。
工藤新一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定定地看着黑羽快斗，试图从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玩笑或挑衅以外的情绪，却只看到一片坦荡的、甚至称得上无辜的笑意。
这家伙……总是这样。说着似是而非的话，带着若有似无的试探。
“那么，侦探要做的，就是穿透所有烟雾，直抵核心。”工藤新一稳住心神，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自信，“无论障眼法多么高明，本质不会改变。”
黑羽快斗凝视了他几秒，忽然弯起眼睛，那笑容瞬间变得纯粹而明亮，仿佛刚才那番带着锋芒的讨论从未发生。“说得对，大侦探。”他从善如流地改口，语气轻松，“所以我才说，你的世界……很有趣。”
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截断了这场短暂的交锋。
工藤新一转回身，指尖却无意识地在摊开的书本边缘摩挲。胸腔里那股因争论而激荡的情绪尚未完全平复，甚至……比讨论任何复杂案件时都要来得汹涌。
他忍不住又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那个方向。
黑羽快斗已经坐正了身体，准备听课。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柔软的黑发上跳跃，勾勒出流畅的下颌线条。他似乎感受到了工藤新一的视线，极快地偏过头，对他眨了下左眼。
一个微小而迅捷的动作，带着点恶作剧得逞般的狡黠。
工藤新一像被烫到一样立刻收回视线，耳根隐隐发热。
莫名其妙。他在心里嗤笑一声，试图压下那阵不合时宜的慌乱。
他将这一切异常的心绪不宁，统统归结于对“唯一对手”的过度关注。毕竟，能这样与他针锋相对、在智力上激起他胜负欲的同龄人，黑羽快斗是第一个。
他只是……还不习惯有个这样的对手而已。
仅此而已。
至于那份在樱花香气里，因一个对视、一个笑容就骤然失序的心跳，被他强行忽略，深埋心底，贴上“待观察”的标签，如同处理一桩证据不足的悬案。
他并不知道，这桩“悬案”，将用尽他整个青春去沉淀证据，直至最终审判日来临，才惊觉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答案——一个他早已信以为真的，第一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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