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奇函从那天起，杨博文往画室跑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他不怎么说话，总是背着书包，安安静静地找个离我不远不近的角落坐下，摊开课本假装看书，眼角的余光却总不自觉地往我这边飘。我画画时专注，起初没太在意，直到某次低头调颜料，无意间抬眼，正撞上他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那目光很亮，像藏着星星，带着点怯生生的欢喜，被我抓包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颊“腾”地一下红透，慌忙低下头去，连耳根都泛着粉色。 我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像被投入石子的小湖，荡开一圈圈涟漪。我没戳破，只是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继续在画布上涂抹，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开始变着法子给我带东西。有时是一颗包装精致的水果糖，悄悄放在我画具盒旁边；有时是一瓶温热的牛奶，趁着我去洗画笔的空档塞到我桌上；甚至有一次，我随口提了句某个牌子的颜料好用却太贵，第二天他就把一小盒崭新的颜料放在我面前
杨博文家里多出来的
左奇函那颜料我认得，价格不便宜，以他家的条件——我之前听同学议论过，他父母好像离异了，跟着奶奶过，日子过得挺紧巴——断然不会“多出来”。 我把颜料推回去，看着他：“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他急了，眼睛里蒙上一层水汽，声音都带上了点委屈
杨博文我……我真的用不上，放着也是浪费。你画画好，用它才合适。
左奇函“不合适！”我语气硬了点，“杨博文，我不需要这些。” 他的肩膀垮了下去，像被戳破的气球，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半天没说话。画室里很静，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我看着他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语气软了下来：“以后别给我带这些了，真的。” 他还是没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闷得像堵着什么。 那天下午，他没再待在画室，提前走了。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有点闷。 晚上在家画画，对着空白的画布，脑子里却总浮现出杨博文红着脸递东西的样子，还有他刚才那副委屈又无措的神情。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索性放下画笔，起身去翻书包，想找点东西转移注意力，却翻出了他之前给的那几块饼干的包装纸。 指尖捏着皱巴巴的纸，心里五味杂陈。 第二天去画室，刚坐下没多久，杨博文就来了。他还是低着头，走到自己常坐的角落，放下书包，却没像往常一样拿出课本，而是从包里掏出了一个速写本。 他翻开本子，开始低头画画。
左奇函我有点意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握笔的姿势很生涩，看得出来没什么基础，画得很认真，眉头微微蹙着，眼神专注。 画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把速写本往我这边推了推，声音细若蚊蚋
杨博文我……我画得不好，你能帮我看看吗？
左奇函我拿起速写本翻开。前面几页画的都是些静物，线条歪歪扭扭，比例也不对，但看得出来很用心。翻到后面，我的动作顿住了。 那一页上，画的是一个少年的侧影，坐在窗边，阳光落在他身上，手里拿着画笔，神情专注。 是我。 线条依旧算不上流畅，甚至有些地方还被反复涂改过，但那眉眼间的神态，却被抓住了。画得很用力，铅笔的痕迹深深浅浅，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心思。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向杨博文。他紧张地看着我，手心都在冒汗，眼睛里满是期待和不安。
杨博文画……画得不好，你别笑我。
左奇函他结结巴巴地说，脸颊又开始发烫。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幅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涩，还有点说不清楚的慌乱。 原来，他每天坐在那里，假装看书，其实是在画我。 原来，那些偷偷摸摸的注视，那些小心翼翼的讨好，都藏着这样一份我从未想过的心思。 画室里的阳光依旧温暖，落在画纸上，落在杨博文紧张的脸上，也落在我乱成一团的心上。 我合上速写本，递还给她，喉咙有点发紧：“还行，多练练会更好。” 他明显松了口气，眼睛亮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杨博文嗯！我会好好练的！
左奇函看着他重新低下头，在速写本上认真勾画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可我看着那光晕，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那时候的我，还不懂这份突如其来的慌乱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杨博文看我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了。而这份不一样，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不仅荡起了涟漪，似乎还在水底搅起了暗流，让我隐隐有些不安。 我更不知道，这幅画，只是他无数次描摹我的开始。往后的日子里，我的身影会填满他所有的速写本，而他的心，也会像这画纸一样，被我反复涂抹、揉皱，最终变得面目全非，只剩下无法磨灭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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