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百叶窗，在深胡桃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空气里悬浮着微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声起舞，带着一种年代久远的静谧。顾屿坐在靠窗的办公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嗒声。
这间公寓，似乎总比窗外的世界慢上半拍。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新的看房预约信息。他简单地回复了具体地址和时间，目光再次落回桌面上那份迟迟没有灵感的设计稿。这间公寓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安静的避难所，而非纯粹的投资产业。只是前几任租客都因各种“难以适应”的原因匆匆搬离，留下了些关于“怪谈”的模糊说辞，让租金一降再降。
门铃在约定时间准时响起，清脆的声音划破了室内的沉寂。
顾屿起身，步履平稳地穿过客厅。打开门的瞬间，午后更热烈的光线涌了进来，一同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带着歉然和灿烂笑容的脸。
“您好！是顾先生吗？我是来看房的林辰。”
声音清朗，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
顾屿微微颔侧身，“请进。”
林辰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搭配浅蓝色牛仔裤，肩上挎着一个看起来容量不小的帆布包，里面似乎装着相机之类的设备。他的目光好奇地、几乎是立刻就开始了对公寓的打量，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对这个空间的好奇。
顾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很年轻，大概二十五六岁，身上有种自由随性的气质，与这间弥漫着旧时光气息的公寓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没有带来任何突兀感。
“这房子……采光真好。”林辰走到客厅中央，仰头看着从高处窗户倾泻而下的阳光，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
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连细微的汗毛都染上了一层淡金。
“嗯。”顾屿应了一声，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房子有些年头了，家具大多是旧的，电器运作正常。之前几位租客……”他顿了顿，选择了一个更中性的词，“……住得不太习惯。”
林辰转过身，笑容依旧，甚至带着点不好意思：“我看到了，租金比周边低了一大截。实不相瞒，我是个自由摄影师，收入不太稳定，这个价格对我来说……很有吸引力。”他挠了挠头，补充道，“而且，我挺喜欢这种有岁月感的地方，觉得……很有故事。”
他的目光掠过靠墙而立的实木书架，上面还留着顾屿一些不愿丢弃的旧书和设计模型；滑过略显斑驳但擦拭干净的木地板，最后落在窗外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榕树上。
顾屿看着他眼中纯粹的兴趣，而非前几位租客那种挑剔和隐约的不安，心中微微一动。他很少凭直觉做事，但此刻，一种模糊的感觉告诉他，也许这个年轻人会不一样。
“东西坏了需要自己维修，我可以减免部分租金。”顾屿陈述着条件，“保持整洁，不影响邻里。”
“没问题！”林辰答应得爽快，他环顾四周，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这里光线这么好，简直是个天然的摄影棚。我觉得……这里很适合我。”
很适合他？顾屿品味着这句话。这间公寓对他而言是沉淀和隔绝，而对林辰，似乎是滋养和灵感。
“如果你觉得可以，我想尽快搬进来。”林辰看向顾屿，眼神清澈而真诚，“就明天，可以吗？”
顾屿沉默了几秒。窗外的蝉鸣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他看着林辰那双充满生命力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对“怪谈”的恐惧，只有对一个小小独立空间的渴望和满意。
“可以。”他终于点头，从桌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合同，“合同在这里，你看一下。”
林辰接过合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嘴角始终带着轻松的笑意。那份毫无阴霾的快乐，像一阵微暖的风，悄然拂过这间过于沉静的公寓。
顾屿移开目光，望向地板上那些安静的光斑。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这个叫林辰的年轻人，和他那过于灿烂的笑容，确实为这个停滞的空间，带来了第一道不一样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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