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在警局窗外织成细密的帘幕，将锦恩市的夜景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蒋承言站在办公室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窗框，目光却没有焦点。
结案报告安静地躺在办公桌上，装订整齐，印章鲜红。一切都结束了——至少在程序上是这样。
“在看雨？”
江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卫衣，雨水在发梢凝成细小的水珠，手里提着两杯外卖咖啡。
蒋承言转过身，有些意外：“这个点过来？”
“陈浩的表妹在附近补习，顺路。”江信将一杯咖啡放在桌上，热气在冰凉的空气中袅袅升起，“看你办公室灯还亮着。”
蒋承言接过咖啡，温度恰好透过纸杯温暖了他的指尖。他注意到江信的卫衣袖子沾了些雨水，深了一块。
“案子结束了。”蒋承言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江信靠在桌沿，目光扫过那份结案报告：“但你还没放下。”
不是疑问，是陈述。
雨声淅沥，填满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蒋承言低头看着咖啡杯上的logo，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艺术楼见到江信时的情景——那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年轻人，在命案现场逗弄流浪猫，眼神却锐利得能穿透所有表象。
“周明昨天来找过我。”江信突然说。
蒋承言抬起头。
“他决定复读了，明年重新高考。”江信抿了一口咖啡，“说想考法律系。”
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些。蒋承言想起那个在审讯室里颤抖的年轻人，想起他提起林晓雪时破碎的眼神。
“有时候我在想，”蒋承言轻声说，“如果我们再快一点...”
“时间不是这样算的。”江信打断他，语气罕见地温和，“每个变量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蒋承言看向他。灯光下，江信的眼睛比平时更亮，像被雨水洗过的琥珀。
“你总是这样吗？”蒋承言突然问，“用数学的角度看一切？”
江信微微挑眉：“你总是这样吗？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
两人对视片刻，忽然同时笑了。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这样轻松地对视，没有命案，没有线索，没有那些沉重的生死之谜。
“吃饭了吗？”蒋承言问。
“显然没有。”江信晃了晃手里的咖啡，“这是今晚第一口热的。”
蒋承言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八点多。他拿起外套：“我知道附近有家还不错的店。”
雨中的锦恩市换了一副模样。霓虹灯在水洼里投下破碎的倒影，行人匆匆，伞与伞碰撞出细小的水花。他们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蒋承言撑着黑色的伞，不自觉地往江信那边倾斜。
那是一家藏在巷子深处的小店，暖黄的灯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铺开一片温暖。老板娘显然认识蒋承言，热情地领他们到靠窗的位置。
“常来？”江信脱下湿了的外套，挂在椅背上。
“值班晚了会过来。”蒋承言递过菜单，“他们的牛肉面不错。”
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时，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江信掰开一次性筷子，动作熟练地搅动着碗里的面条。蒋承言注意到他左手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小时候爬树摔的。”江信注意到他的目光，“七岁，为了救一只卡在树杈上的猫。”
蒋承言挑眉：“成功了吗？”
“猫没事。”江信低头吃了一口面，“我缝了五针。”
这个回答太过江信风格，蒋承言忍不住笑了。他发现江信吃东西很快，但不会发出声音，偶尔会停下来认真咀嚼，像在思考什么重要问题。
“你那个顾问的提议，”江信突然说，“我考虑过了。”
蒋承言放下筷子。
“我可以试试。”江信的语气很随意，眼神却很认真，“不过有个条件。”
“你说。”
“别再请我喝警局的速溶咖啡了。”
蒋承言愣了一秒，随即低笑出声：“成交。”
窗外的雨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他们聊起无关紧要的事——江信养的流浪猫最近生了小猫，蒋承言办公室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锦恩市哪条路上的银杏最好看。没有案件，没有谜题，只是两个人在雨夜里分享一碗热汤的温暖。
结账时，老板娘执意要送他们两瓶热饮：“蒋警官好久没来了，这位是...”
“朋友。”蒋承言自然地接话，接过那瓶还烫手的杏仁茶，转手塞给江信，“捂手。”
走出小店时雨已经小了，只剩下细密的雨丝在路灯下飞舞。江信捧着那瓶热饮，热气熏得他的睫毛格外分明。
“谢谢。”他说，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很轻。
蒋承言撑开伞：“谢什么？”
“面。”江信顿了顿，“还有咖啡。”
他们在警局门口道别。江信要把伞还给蒋承言，被他拒绝了。
“拿着吧，雨还没停。”蒋承言站在台阶上，“周一见？”
江信点头，转身走入细雨中。黑色的伞在他头顶绽开，像夜色里一朵沉稳的蘑菇。
蒋承言站在原地，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街角。雨后的空气清新冷冽，他却觉得指尖还残留着那杯咖啡的温度。
回到办公室，他发现桌上多了一本笔记。翻开第一页，是江信工整的字迹：
《南恩中学案异常点分析》
1. 窗框划痕与已知工具不匹配
2. 赵建国认罪过程过于顺利
3. 林晓雪遗书发现的位置...
蒋承言轻轻合上笔记，望向窗外。雨停了，云层散开，露出零星的几点星光。
新的棋局，也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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