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十七岁的风，夹杂着樟树的清香悠悠拂过。我的目光落在他那被阳光染上浅棕色的发顶，就连翻动书页的指尖都微微发烫——有些心动啊，是连呼吸都要不自觉放轻的秘密。

他就坐在我斜前方第三排的位置，隔着两列晃动的课桌，我总能精准地捕捉到他的每一个动作。阳光穿过教室后排的窗户，在他校服的肩头洒下细碎的光斑。他握笔的姿势干净利落，指节分明，偶尔会用笔尖轻轻敲击课本，那节奏忽快忽慢，像是直接敲在我的心上，乱了章法，也乱了思绪。

上课铃骤然响起，我慌忙移开视线，装模作样地翻看刚摊开的数学书，可眼角的余光依旧不受控制地往那个方向瞟去。他似乎正在和同桌讨论习题，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不大，但却像夏夜里的晚风，“沙沙”地拂过耳廓，留下一阵莫名的酥麻感。

我知道他叫江熠，知道他的数学成绩总是年级第一，知道他喜欢在午休时跑到操场跑步，甚至知道他对香菜敬而远之。这些零散的信息，是我用无数次“恰巧路过”和“偶然听见”拼凑成的秘密宝藏。可我从没敢让他知道，有一个女生，每次在走廊擦肩而过时都会提前放慢脚步；在他因回答问题被老师表扬时，比自己考了满分还开心；会在日记本里写下一页又一页没有署名的心事。

樟树的香气顺着窗户飘进来，混合着粉笔灰的味道，酝酿出属于十七岁的那份清甜。我偷偷在草稿纸的角落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那形状像极了他发顶的光晕，也像极了我藏在心底、不敢宣之于口的喜欢。

后来，我总是故意在放学路上绕远路，只为能在种满樟树的小巷里“偶遇”他。他走路时习惯微微低头，脚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时不时抬头望向天边，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我隔着半条街的距离悄悄跟着，看着他的背影被夕阳拉得老长老长，直到他拐进小区大门，我才停下脚步，对着空气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有一次下雨的时候，我攥着伞站在教学楼门口。他顶着书包冲进雨幕，我犹豫了三秒钟，还是迈开步子追了上去。雨水打湿了我的裤脚，冰凉的感觉顺着皮肤蔓延开来，却敌不过心里的燥热。我想喊住他，想把伞递给他，可话到了嘴边，变成了无声的追随。直到他跑进一栋居民楼，回头望了一眼雨幕，我吓得立刻躲到樟树后。心脏狂跳得像要冲破胸膛，连雨水顺着伞沿滴落的“嗒嗒”声都听得格外清楚。

那之后，我更加不敢靠近他。他依旧是那个耀眼的少年，在运动会上轻松拿下1000米冠军，被女生们围着问习题答案，或是在课堂上从容不迫地讲出标准答案。至于我，只是人群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把这份喜欢悄悄藏在樟树的清香里，藏在发烫的指尖下，藏在每一次欲言又止的目光中。

十七岁的风还在吹，樟树的香气依然清甜。我依旧会在上课时分神去看那个浅棕的发顶，只是多了一份默契般的安慰——有些秘密，不必说出口。只要能够这样远远地看着，就已经足够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