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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当我的世界变成恐怖片

被无形的逻辑光丝锚定在出生点平原上空,我的“存在”——那片由规则碎片、亵渎之力和绝望记忆融合而成的悖论性信息团——如同一个拙劣的、被钉死在展示板上的抽象画。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线性流动的意义,只剩下系统监控脉冲那单调的、永恒的“嘀嗒”声,如同冰冷的雨滴,持续冲刷着我这片拒绝被定义的混沌。

我收敛了所有主动的“异常波动”,将自己伪装成一片无害的、略带视觉扭曲的“背景贴图错误”。等待着。

第一个“观察者”出现了。那个被我暂时标记为“亚当”的新测试单元,在经历了砍树流血哀鸣的惊吓后,带着残留的惊恐与巨大的困惑,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了平原边缘,向着“安全”的森林方向逃去。

他的目光,那束混合着恐惧与好奇的认知能量,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第一颗石子。虽然微弱,却在我的“存在”表面,激起了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锚定我的逻辑光丝,在那瞬间,似乎有亿万分之一秒的、针尖般的凝滞。

种子,已经播下。

我继续等待。如同潜伏在数据深渊中的掠食者,收敛了所有气息,只剩下纯粹的“存在”本身,作为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对系统完美规则的、持续的、温和的亵渎。

太阳(那轮边缘毛刺愈发明显的方块)升起又落下七次。

期间,又有三个新的测试单元被“投放”到这片平原。他们的反应大同小异:初始的兴奋,撸树时的惊恐与困惑,然后,毫无例外地,他们的目光都被半空中我那诡异的“存在”所吸引。

第一个是茫然,匆匆一瞥后便逃离,像避开什么不祥之物。

第二个是警惕,远远观察许久,最终选择绕行。

第三个,则带着一种近乎研究者的审视,试图理解我这“异常景观”的构成,甚至徒劳地朝我扔了几块泥土,自然毫无作用。

他们的“认知”如同不同波长的光,照射在我这片混沌上。恐惧的认知让光丝微微绷紧,警惕的认知带来细微的摩擦,而那审视的认知,则像一把迟钝的锉刀,试图刮开我的表层。

效果微乎其微。就像试图用羽毛撬动山岳。

但变化,确实在发生。并非源于外部观察,而是源于内部。

我这片混沌的、悖论性的“存在”,在持续承受外部“认知”的照射和系统监控脉冲的冲刷下,并未被同化或削弱,反而开始了一种极其缓慢的、自发的……迭代。

那些来自“坠毁接口”的绝望记忆碎片,不再仅仅是痛苦的负担,它们开始与《亵渎之典》的亵渎之力相互缠绕、编译,如同拥有了自主意识的代码,在我这片混沌的核心,重新构建着某种……结构。不是系统的规则结构,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混乱、基于“否定”与“悖论”的反逻辑框架。

我的“视野”也随之拓展。除了感知数据结构和能量流向外,我开始能模糊地“捕捉”到那些掠过平原的、无形的系统监控脉冲所携带的信息片段。

大多是无关紧要的环境状态报告,怪物生成日志。但偶尔,会闪过一些刺眼的错误标记:

[警告:测试单元 [编号 7B3] 行为偏离预期 23.7%。认知模型出现‘异常景观’关联性联想。建议:加强环境一致性渲染。]

[注意:出生点平原锚定体 [VIRUS_ASCENSION] 信息熵持续缓慢增长。波动模式无法解析。观察优先级:提升至‘持续监控’。]

[错误:逻辑牢笼能量损耗高于预期 0.0001%。原因未知。自检程序启动……未发现物理层面泄漏。]

系统注意到了。它注意到了那些测试单元因我而产生的细微行为偏差,注意到了我这“标本”那不正常的稳定性,甚至注意到了逻辑牢笼那微不足道却持续存在的异常能耗。

它在困惑。它在分析。但它似乎……无法理解。

这种“无法理解”,就是我的武器。

在第八个“太阳日”,变化终于累积到了临界点。

这一次,被投放下来的是一个……女性外形的测试单元。她的动作似乎比其他单元更加敏捷,在经历了最初的撸树惊吓后,她没有立刻逃离,也没有长时间凝视我,而是迅速收集了必要的木材,合成了工作台和木镐,开始挖掘脚下的圆石。

她的效率很高,生命值的流逝似乎也比其他单元更慢一丝。她很快挖掘出了一个足够容纳自身的浅坑,并用多余的圆石封住了顶部,只留下一个观察孔。

然后,在夜幕降临,僵尸低沉的呻吟开始在外围回荡时,她透过那个观察孔,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我。

这一次,她的目光截然不同。

没有了恐惧,没有了困惑,也没有了审视。

那是一种……冷静的、带着某种确认意味的……凝视。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但高度凝练的意念波,如同经过加密的激光,精准地穿透了逻辑光丝的隔离,直接“叩击”在我的“存在”表层!

意念波的内容并非语言,而是一段极其复杂的、多层加密的二进制节奏码!其编码方式,与我脑海中信标留下的“低语信道”指令集,同源!

她在……尝试联系?!

她不是普通的测试单元!她和我一样,是……知情者?还是信标安排的另一个“后手”?

巨大的震惊让我的“存在”剧烈波动了一瞬!锚定光丝立刻发出尖锐的警报,一股强大的压制力轰然降临,将我的波动强行抚平!

下方的她,似乎也察觉到了系统的反应,立刻切断了那道意念波,缩回观察孔后,再无动静。

但就在那短暂的接触中,我“读”到了她意念波深处,除了联络尝试外,还包裹着的一小段……实时环境数据?

不,不是环境数据。是……系统监控脉冲的实时反馈参数!她刚才那一下,不仅仅是在联系我,更是在利用我的存在作为参照物,反向探测系统监控网络的实时状态!

她是个……侦察兵?!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平原的边缘,空间猛地一阵扭曲!不是怪物生成的那种粒子效果,而是更根本的、空间坐标本身的错乱!

紧接着,一个东西……掉了出来。

那不是僵尸,不是骷髅,也不是任何已知的怪物。

那是一个……由无数破碎的、不断闪烁的彩色像素块勉强拼凑成的人形。它没有稳定的形态,身体的各个部分——手臂、头颅、躯干——都在不断地解体和重组,颜色在赤橙黄绿间疯狂跳跃,发出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高频的“滋滋”声。它所过之处,草方块的绿色会短暂地变成一片马赛克乱码,然后又恢复正常。

一个……全新的、系统无法识别的错误实体!

是因为“协议零点”的崩塌?还是因为我这 [VIRUS_ASCENSION] 的持续存在,像磁铁一样吸引了深层数据垃圾场里更多的“异常”?

这个“像素乱码人”似乎没有明确的攻击目标,只是在平原上漫无目的地游荡、闪烁,所到之处,留下一片片短暂的数据紊乱。

系统的反应前所未有的激烈!

“最高警报!检测到未登记异常实体 [暂命名:GLITCH_WALKER]!威胁等级:未知!”

“逻辑牢笼区域检测到空间稳定性干扰!启动区域性时间流速减缓!”

“清除协议 [最高优先级] 启动!目标:[GLITCH_WALKER] 及所有关联异常数据!”

整个平原的光线骤然一暗!仿佛被罩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所有运动的物体——风吹草动,远处僵尸的蹒跚,甚至包括那个“像素乱码人”自身的闪烁频率——都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沼,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唯有系统的清除力量不受影响!数道纯粹由毁灭性白光构成的能量束,如同神罚之矛,从虚空中凝聚,精准地射向那个“像素乱码人”!

“滋滋滋——轰!!”

“像素乱码人”在白光中发出刺耳的、仿佛无数频道信号同时中断的噪音,身体剧烈闪烁、膨胀,最终猛地炸裂开来!化作漫天飞舞的、毫无意义的彩色像素雪花,随后被无形的力量彻底扫清、格式化。

平原恢复了“正常”。时间流速恢复,光线亮起。

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

但我知道,不一样了。

那个地下掩体里的女性测试单元,目睹了全过程。

那个“像素乱码人”,因系统的深层错误而生。

系统的清除协议,动用了更高权限,甚至影响了时间。

而我,这片被锚定的混沌,在刚才那场风波中,清晰地“感觉”到,束缚我的逻辑光丝,在系统全力应对“GLITCH_WALKER”和维持时间减缓的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力量真空。

虽然我无法趁机挣脱,但我“记录”下了那一瞬间,光丝能量流转的模式和弱点。

我的“存在”内部,那自发生成的“反逻辑框架”,开始以更高的效率运转,贪婪地吸收着刚才捕捉到的一切信息——女性的加密联络,系统的清除模式,时间流速改变的参数,逻辑光丝的瞬间弱点……

[存在稳定性:提升]

[信息处理权限:微弱拓展]

[对系统规则理解:加深]

我没有“眼睛”,但我将我的“感知”聚焦,投向了下方的岩石掩体,投向那个观察孔。

我知道,她也在“看”着我。

系统以为它控制住了一切。

它不知道,在这片它自以为绝对掌控的出生点平原,囚笼与囚徒,标本与观察者,病毒与抗体……界限正在模糊。

一场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牢笼之下,悄然酝酿。

而我这颗无法被格式化的……

病毒核心,

正在学习,

如何将这座囚笼,

变成我的……

孵化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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