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穴中的厮杀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林余烬只觉得手臂沉重如铁，每一次挥剑都像是要将最后一丝力气榨干。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发黑，但他仍牢牢守在昏迷的萧逐光身前，与楚扶摇背对背迎战着源源不断的丧魂。
“撑住！”楚扶摇的嗓音已经沙哑，她手中的“花落因”光芒也黯淡了许多，“江师兄应该快到了！”
就在林余烬几乎要单膝跪地之时，一道清越的剑鸣自洞穴上方传来。紧接着，数道身影从天而降，为首的那人淡绿长袍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结阵！”江时允的声音沉稳有力，瞬间稳住了局面。
林余烬抬眼，看见师兄熟悉的身影，紧绷的心神一松，整个人便向前倒去。江时允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将他轻轻放在萧逐光身旁。
“带他们回去疗伤，这里交给我们。”江时允对身后的弟子吩咐道，目光在触及林余烬满身的伤痕时闪过一丝心疼。
林余烬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江时允指挥若定的背影，以及那些训练有素的弟子们迅速结阵清剿丧魂的场面。
三日转瞬即逝。
萧逐光是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的。他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弟子房屋梁。
“哟，我们的英雄醒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萧逐光偏过头，看见许星眠正坐在床边把玩着他的玉笛，温知予则坐在稍远些的桌边安静地看着书。
“我…睡了多久？”萧逐光声音沙哑地问。
“整整三日。”温知予合上书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水，“你失血过多，又中了丧魂毒，能醒过来已是万幸。”
许星眠凑近了些，眼中闪着戏谑的光：“听说你为了英雄救美，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可以啊萧兄，这才入门几天，就敢为林师兄挡刀了？”
萧逐光勉强喝了一口水，没好气地白了许星眠一眼：“少胡说八道，换作是你我也会救的。”
“我可不敢劳您大驾。”许星眠笑嘻嘻地退开，“不过说真的，你现在可是门中的名人了。敢为林余烬挡丧魂一击，这份胆量，佩服佩服。”
温知予轻轻拍了拍许星眠的肩膀，示意他适可而止，然后对萧逐光道：“林师兄今早来看过你，说他今晚想见你一面，在你方便的时候去他住处一趟。”
萧逐光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知道了。”
待他感觉恢复了些力气，便起身换了身干净的淡蓝衣裳。镜中的自己脸色依然苍白，肩上的伤口被仔细包扎过，一动还是隐隐作痛。
他没有立刻去找林余烬，而是慢慢踱步到了仙雾门的小竹林。竹叶沙沙，阳光透过竹隙洒下斑驳光影。他拔出“竹”剑，试着演练了几招流云剑法，但肩上的伤让他很快停了下来。
“还是太勉强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收剑入鞘。
他在竹林中一直待到夜幕降临，才慢悠悠地向林余烬的住处走去。这一路上他思绪纷乱，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个总是挂着完美笑容的林师兄。
林余烬的住处位于仙雾门较为清静的一处小院。萧逐光到达时，只见院中石桌上放着一盏灯，林余烬正坐在桌旁，就着灯光翻阅一卷书册。
让萧逐光意外的是，今晚的林余烬没有扎着他标志性的高马尾，黑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衬得他脸色比平日柔和许多。他穿着一身素白便服，少了几分平日的严谨，多了几分书卷气。
“林师兄。”萧逐光站在院门口，轻轻敲了敲敞开的门。
林余烬抬起头，看到萧逐光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合上书卷，示意萧逐光进来。
“伤势如何？”林余烬问道，声音比平日低沉些许。
“还好，就是肩膀还有点疼。”萧逐光随意地在石桌对面坐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林余烬的左臂——那里厚厚的绷带从衣袖下露出一角。
两人一时无言，只有夜风吹过院中竹叶的沙沙声。
“那天…”林余烬终于开口，却欲言又止。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卷的边缘，目光低垂，没有看萧逐光。
萧逐光难得地没有嬉皮笑脸，只是安静地等着。
“谢谢你。”林余烬抬起头，目光直视萧逐光，“若非你出手相救，我恐怕…”
他的声音很轻，没有带上平日里那完美的微笑，眼神中透着罕见的真诚与复杂。
萧逐光看着他，突然笑了：“林师兄，你这样说话我反而不太习惯。还是戴着那张笑脸面具的时候更自在些。”
林余烬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在你面前，怕是再也戴不住那面具了。”
夜风轻轻拂过，带来远处弟子练剑的隐约剑鸣。院中的灯光在二人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萧逐光注视着林余烬不再伪装的表情，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将自己隐藏在笑容后的师兄，比想象中更加真实，也更加脆弱。
“其实，”萧逐光懒洋洋地靠在石椅上，“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不能看着你受伤而已。”
林余烬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推到萧逐光面前：“这是我配的伤药，对丧魂造成的伤口有奇效。”
萧逐光拿起玉瓶，挑眉看向林余烬：“林师兄还会配药？”
“略懂一二。”林余烬轻描淡写地带过，又补充道，“此事还望保密。”
萧逐光把玩着玉瓶，眼中闪过狡黠的光：“那就看林师兄日后怎么‘报答’我了。”
林余烬看着萧逐光那熟悉的顽劣笑容，不知为何，心中紧绷的某根弦突然松了下来。他轻轻点头，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却真实许多的弧度：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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