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在光洁的料理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藤原柚汐站在灶台前,身上系着一条素雅的棉质围裙,正专注地看着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味噌汤。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段时间,生活逐渐步入正轨。独自居住在这所高级公寓里,最大的好处之一,就是拥有了一个完全按照自己心意使用的厨房。这对于前世因病痛而无法尽情享受烹饪乐趣的她而言,不啻于一种恩赐。
食材在指尖被赋予新的生命,各种味道在锅中融合、升华,这个过程本身就带着一种治愈的魔力。她享受这种创造美味的宁静时刻。
今天,她起得比平时更早一些。
脑海里,不期然地浮现出后桌那个沉默高大的身影,以及那支被细心削好的木杆铅笔。那份沉默的善意,像一颗小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浅浅的涟漪。
“做点什么……表示感谢吧。”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对于一个拥有着近乎本能般厨艺的人而言,用食物来表达谢意,是最直接,也最让她感到自在的方式。
她打开冰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前一天采购的新鲜食材。目光扫过色彩缤纷的蔬菜、饱满的肉类和禽蛋,脑海里迅速构思着菜单。
“便当,”她轻声自语,“做个便当好了。”
她取出几样食材:饱满的越光米,几枚新鲜的鸡蛋,一块上等的鸡腿肉,还有胡萝卜、莲藕、荷兰豆和几朵香菇。
淘米,加水,按下电饭煲的煮饭键。一系列动作流畅而自然,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接着,她开始处理配菜。鸡腿肉去骨,用刀背轻轻拍松,加入清酒、酱油、姜末和一点点蒜蓉腌制。她的刀工极好,切胡萝卜和莲藕时,刀刃与砧板接触发出清脆利落的“笃笃”声,厚薄均匀的片状便在她手下诞生。
玉子烧是她的拿手戏。打散的蛋液里加入出汁和少许糖盐,在方形的玉子烧锅里摊成薄薄的一层,小心地卷起,重复数次,最终形成厚实而层次分明的金黄色蛋卷。出锅后,她用寿司卷帘轻轻定型,待冷却后切块,断面是漂亮的层层叠叠。
腌制好的鸡腿肉裹上薄薄一层淀粉,放入油锅。热油与食物接触的“刺啦”声响起,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她小心地控制着火候,直到鸡肉外表炸至金黄酥脆,内里却依旧保持着鲜嫩多汁。
蔬菜则采用了清炒的方式,只用了少许盐和胡椒调味,最大限度地保留食材本身的清甜爽脆。
米饭煮好了,粒粒饱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将米饭盛入一个崭新的、深蓝色的双层便当盒里,用饭勺稍稍压实,塑形成完美的半圆。
然后,便是最重要的摆盘环节。她像对待一件艺术品般,小心地将金黄的玉子烧、诱人的炸鸡块、翠绿的荷兰豆、橙色的胡萝卜和洁白的莲藕错落有致地摆放上去。色彩搭配和谐,营养均衡,看起来既丰盛又不会过于拥挤。最后,在角落的空隙处,她放上了几颗用模具压成小花形状的胡萝卜片作为点缀。
她盖上便当盒,用一块干净的方巾仔细地包好,打了一个利落的结。
看着这个精心准备的便当,柚汐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期待,以及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会接受吗?以他那般沉默的性格,会作何反应?
上午的课程依旧。当午休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充满了各种食物的香气和同学们的谈笑声。
柚汐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鼓劲一般。她拿起那个用方巾包裹着的便当盒,转过身,面向那个安静坐在后方的高大身影。
桦地崇弘正准备打开他自己的便当——一个看起来很大,但样式普通的金属盒子。
“桦地同学。”柚汐的声音比平时稍微软了一点,带着一丝试探。
桦地抬起头,那双沉静的眼睛看向她,带着一丝询问。
柚汐将手中的便当盒轻轻推到他面前的桌角,脸颊微微有些发热,但她努力维持着镇定的表情。
“这个……是谢礼。谢谢你上次借我铅笔。”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自己做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请尝尝看。”
她说完,便有些不敢看他的反应,迅速地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另一个稍小一些的便当盒——那是她自己的午餐。
教室里嘈杂的声音仿佛在那一刻远去了。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声。
桦地低头,看着那个被仔细包裹的便当盒,沉默了几秒钟。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然后,在柚汐几乎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伸出了那双大手,动作有些缓慢,却稳稳地将便当盒拿了过去。他解开方巾,打开了盒盖。
瞬间,更加浓郁的、混合着米饭、炸物和蛋卷的香气弥漫开来,甚至盖过了周围其他便当的味道。
桦地的目光落在便当盒里。色彩缤纷、摆放精致的菜肴,与他平时吃的、注重营养和分量的便当截然不同。他看着那金黄的玉子烧,酥脆的炸鸡,还有那些被切成可爱形状的胡萝卜小花,眼神定住了。
他拿起自己的筷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夹起了一块玉子烧,送入口中。
柚汐忍不住悄悄用余光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咀嚼的动作很慢,很认真。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微微眯起了一瞬,像是被某种极致的柔软和鲜甜所触动。然后,他又夹起一块炸鸡,咬下去,能听到外壳轻微的碎裂声,他脸上的线条似乎都柔和了微不可查的一度。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任何赞叹的声音。
但是,他一口接一口,吃得非常专注,非常认真。速度不算快,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将便当盒里的食物一点点消灭干净,连一颗饭粒都没有剩下。
最后,他放下筷子,盖上空空的便当盒,然后,抬起头,看向依旧有些忐忑的柚汐。
他的嘴唇动了动,依旧是那个低沉而简短的单音,但这一次,似乎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重量。
“……Wushi。”
藤原柚汐看着他空空如也的便当盒,再对上他那双似乎比平时明亮了一点的眼睛,心里那块小小的石头,终于稳稳地落了地。
一股淡淡的、温暖的成就感,混合着一种奇妙的欣喜,悄悄地在心底蔓延开来。
她转过身,打开自己的便当盒,也开始享用午餐。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两人的课桌之间,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份便当的温暖香气。
第一次的便当,似乎……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