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睁眼，就觉得自己该去消费者协会投诉。
真的，但凡有点良心，都不能把“醒来”这种服务体验做得如此差劲。后颈疼，眼前发花，喉咙里一股铁锈味，活像生吞了王八丘的土。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手下是冰冷坚硬的触感，环顾四周，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个房间，四四方方，像个巨大的、毫无品味的金属盒子。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同一种哑光的银灰色，严丝合缝，连条多余的线条都欠奉。头顶散发着均匀的、毫无温度的白光，把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连影子都无处遁形。
除了我，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他坐在对角线的位置，离我最远，靠着墙，一条腿曲起，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他比我醒得早，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显出过昏迷的狼狈。穿着一身和我同款的、毫无特色的灰色衣裤，像个刚从流水线下来的机器人。
但没人会把他当成机器人。
那人长得极好，是那种扔进人海里能瞬间让周围所有人都自动虚化的好。五官深刻，肤色白皙，头发墨黑，尤其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两口深井，扔块石头下去，估计连个回声都听不见。他也在看我，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恐惧，甚至连敌意都懒得给，纯粹得像是在观察一件物品，比如，观察一把椅子结不结实。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低头一看，皮肤上赫然多了一行像是激光刻上去的小字：
【规则一：找到你的爱人。】
【规则二：杀死你的对手。】
【规则三：倒计时结束前，唯一存活者方可离开。】
我眼皮一跳，扭头看向对面的墙壁。那里挂着一个巨大的、猩红色的电子屏，数字冷酷地跳动着：
【719:59:48】
【719:59:47】
三十天。整整一个月。
“操。”我低声骂了一句，这投诉看来得往地府寄了。
我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还好，零件都在，就是左边肩膀一阵阵发酸，像是以前受过旧伤。我试着回忆为什么会在这里，谁干的，我又是谁……脑子里却像被塞了一大团棉花，除了自己的名字叫吴邪——这名字听起来还挺天真无邪——以及手腕上刻着的“爱人”和“对手”，其他一概想不起来。
我的爱人……她，或者他，在外面等着我？我得出去。
我的对手……就是对面这个长得挺帅但看起来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家伙？
我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友好且无害：“那个……哥们儿，聊聊？这地方挺邪门啊。”
他连睫毛都没颤一下，继续用那种“观察椅子”的眼神看着我。
我有点挫败，但本着多年（不知从何而来的）与人打交道的经验，继续尝试：“你看，这规则写得不明不白的。‘找到爱人’，咱俩现在这德性，像是能找到的样子吗？‘杀死对手’，这多不和谐。万一，我是说万一，咱们合作，找出路呢？双赢总比单挑强吧？”
他终于有了点反应。不是说话，而是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了我的手腕上，然后又抬起来，重新定格在我脸上。
那眼神分明在说：规则写得很清楚，你是我的对手，我为什么要和对手合作？
得，沟通失败。这位爷一看就不是能靠嘴炮说服的主。
我叹了口气，开始自力更生地检查这个金属盒子。墙壁敲上去是实心的，地面连条缝都没有，门？不存在的。整个空间密封得像个棺材。唯一的异常，除了那个倒计时屏幕，就是我们俩刚才躺着的地方，各有一个小小的凹槽，里面放着一瓶水和一块压缩饼干。
资源限量供应，意思很明显了。
我拿起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驱散了一点混沌。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机械运转声。
我和他对视了一眼（主要是我在看他，他可能只是顺便扫了我一眼），两人同时警惕地后退，贴住墙壁。
正对着我们俩中间的那面墙壁，突然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然后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幽深、昏暗的通道。通道里隐隐有风声传来，带着一股潮湿的、难以形容的气味。
与此同时，冰冷的广播音在房间里回荡：
【第一场挑战：路径抉择。限时一小时。失败者，淘汰。】
淘汰？怎么淘汰？抹杀吗？
我还没琢磨明白，就见对面那位爷已经像道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掠到了通道入口处，侧身朝里面看了一眼。
他动作快得离谱，而且那种对身体的掌控力，根本不像个刚醒来的失忆人士，倒像个……习惯了在各种险境里摸爬滚打的专业人士。
他站在入口，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我莫名就读懂了他的意思：要么一起进去，要么在这里等死。
我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半瓶水，又看了看那黑黢黢的、仿佛巨兽喉咙的通道，最后目光落在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却异常可靠的脸上。
“行吧，”我认命地走过去，嘴里忍不住嘀咕，“组队刷副本也行，但说好了，出装备得Roll点啊哥们儿。”
他显然没听懂我的黑话，只是在我靠近时，极其自然地侧身，将我半挡在身后，自己率先踏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
在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我左边肩膀那陈年旧伤似的酸痛，忽然毫无征兆地，尖锐地刺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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