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深藏功与名

自那日摸清了“生灵术”的底细后，洛宁的生活便进入了一种隐秘而规律的节奏。

每日清晨，她依旧在喙嘴雀的聒噪声中醒来，施展优化版的云雨诀灌溉灵田。但在除草和松土的间隙，她多了另一项雷打不动的工作——小心翼翼地运用“生灵术”。

她严格遵守着自己定下的策略。每天最多使用五次，绝不超过。这五次机会，她并非随意挥霍，而是像最精明的掌柜盘点货物一般，仔细甄选着目标。

一两次，用在那些真正濒临死亡、或是遭受了严重虫害的植株上，确保最基本的成活率。剩下的两三次，则均匀地散布在田地的不同区域，挑选那些长势中等偏下、有提升空间的灵谷，进行微量的滋养。

她严格控制着魂力的输出量，力求达到一种微妙的效果——让被滋养的灵谷看起来比周围同伴更精神些，叶片更绿，茎秆更挺，但又不至于好到鹤立鸡群，引人侧目。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她必须全神贯注，精确控制那股清凉气息的流量，如同在钢丝上行走，稍有不慎，就可能让某株灵谷长得过于“出众”。好几次，因为控制不稳，个别灵谷的长势明显超出了她的预期，她不得不狠下心来，用庚金除草诀削去部分过于鲜嫩的叶片，或是将其周围的其他植株稍稍聚拢，以作掩饰。

日复一日，她的精神在消耗与恢复间变得愈发坚韧，对“生灵术”的控制也越发纯熟。而那三亩原本贫瘠的丁区七号田，也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滋养下，悄然发生着变化。

原本稀疏的禾苗变得茂密起来，整体颜色从略带枯黄转为健康的青绿。虽然依旧比不上那些由修为高深、或者拥有木系天赋弟子照料的良田，但在这片以贫瘠著称的丁区，已然算得上是“长势良好”了。

偶尔有路过的杂役弟子，看到这片明显比周围田地精神不少的青芽灵谷，也会投来诧异的目光。但当他们看到正在田里埋头苦干、额角带汗、身上沾满泥点的洛宁时，那点诧异便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这丫头倒是肯下力气”的模糊印象。

洛宁要的，正是这种效果。

她将所有的变化，都归功于“勤奋”。她几乎是住在了灵田里，除草、松土、驱虫，每一个步骤都做得一丝不苟，甚至比那些拥有更好资质的弟子更加卖力。她刻意营造出一种“勤能补拙”的假象，将自己隐藏在“努力”的面具之下。

时间在辛勤的劳作中悄然流逝，转眼便到了第一次上交灵谷的日子。

执事堂偏殿前再次排起了长队。杂役弟子们或忐忑或麻木地将自己收获的灵谷上交，由执事弟子过秤、查验品质。

轮到洛宁时，她将早已准备好的、用粗糙麻袋装着的灵谷拖到秤前。负责记录的执事弟子瞥了一眼，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微微一顿。

这些青芽灵谷，颗粒算不上特别饱满，但色泽青润，灵气含量明显达到了“中等”品质，甚至其中一小部分，隐隐接近了“中等偏上”的水平。在这批普遍只是“下等”或“中等偏下”的杂役弟子上交品中，显得颇为扎眼。

“丁区七号，洛宁。”执事弟子提起笔，看向她，语气带着一丝询问，“这些灵谷……是你种的？”

瞬间，周围几道目光也落在了洛宁身上。

洛宁心中微紧，但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局促和疲惫，她用手背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回师兄，是弟子种的。许是……许是今年风调雨顺，加上弟子不敢懈怠，日日小心照料，才侥幸有了这点收成。”

她将姿态放得极低，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和侥幸，将功劳完全推给了天气和自己的“苦劳”。

那执事弟子闻言，又打量了她几眼。少女身形单薄，脸色因长期劳作和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杂役弟子常见的怯懦和疲惫，看不出任何异常。

他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在玉简上记录下：“丁区七号，洛宁，上交青芽灵谷三百一十斤，品质中上，超额完成。”

记录完毕，他挥挥手，示意洛宁可以走了，甚至还难得地多说了一句：“不错，下次继续保持。”

“多谢师兄！”洛宁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忙躬身行礼，然后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偏殿。

直到走出很远，确认无人关注，她才缓缓直起身，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微微浸湿。

第一次的“成果展示”，有惊无险地过关了。

她没有得到额外的奖赏，只有那句轻飘飘的“不错”和“继续保持”。但这正是她想要的——完成任务，不被惩罚，也不被过度关注。

“风调雨顺”和“精心照料”，这两个理由完美地掩盖了“生灵术”的存在。在所有人眼中，她洛宁，只是一个运气不错、并且肯下死力气的五灵根废材。

回到那间冰冷的木屋，同屋的少女今日也在上交任务，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收获不佳。看到洛宁回来，她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没有像往常一样出言嘲讽。

洛宁乐得清静，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她伸出手，看着掌心因长期劳作而磨出的薄茧，眼神平静。

深藏功与名。

将真正的能力隐藏在“勤奋”与“运气”的表象之下，如同将利刃藏于朴素的刀鞘。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她需要更多的资源，需要更强的实力，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但至少，凭借这“生灵术”，她在这吃人的修仙界，终于撬开了一丝缝隙，看到了一点微弱的光。

她闭上眼，开始每日雷打不动的打坐。丹田内，五色灵气依旧运转缓慢。

修炼，不能停。“生灵术”是辅助，自身的实力，才是根本。

夜色渐深，木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少女均匀的呼吸声，以及洛宁体内那微弱却持续不断的灵气流转，证明着生命与挣扎，在这片残酷的天地间，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