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溪刚到家门便看见一堆人进进出出搬着东西。
要搬家了？
老爸老妈也没跟他说啊。
宁知溪走进家门，眼前的一幕让他不敢相信，老妈坐在沙发上低声哭泣，老爸正一脸着急的打着电话。
客厅早已空荡，一个穿着得体的人指挥着那些搬东西的人:“去二楼看看！能卖钱的一个也别落下！”
尽管心里有了猜测，宁知溪仍然不敢相信，万一是多想了呢？
宁知溪扔下书包来到沙发前问:“妈，咱们要搬家啊？”
李安青抹掉眼泪，拉过宁知溪的手:“小溪，我们家破产了。”
“什么？！”宁知溪又跑到宁大国跟前，“爸，我妈骗我的吧？咱们家怎么可能破产呢！”
宁知溪昨天刚过来17岁生日，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晚上也没回家，他现在一度怀疑自己是没睡醒。
宁大国挂掉电话，欲言又止地看着宁知溪，叹了口气：“你妈没骗你，咱家确实破产了，我已经把房子卖掉了。”
“卖掉了？那我们住哪啊？”宁知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们肯定是骗我的，别开玩笑了爸。”
“这么大的事骗你干嘛，我和你妈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回你姥姥家住，你也赶紧上去收拾吧。”宁大国拍拍他的肩转过身继续打电话去了。
姥姥家在乡下，地理位置有些偏僻，坐完火车还需要转大巴。
此时此刻他们一家三口正坐在一辆三轮车后面，行李占满了空间，宁知溪缩在一角，生无可恋地看着路上的风景。
道路也不好走，坑坑洼洼的，颠簸了一个小时才到村口，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变黑。
一辆公交缓缓从三轮车旁驶过，宁知溪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靠窗位置的一个男生低头看着他们。
宁知溪从没像坐三轮车这么狼狈过，尽管是个陌生人，不免也觉得尴尬。
“看什么看，没见过坐三轮的啊。”宁知溪少爷脾气爆发，没好气地冲那男生说。
许是关着窗户的原因，男生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转过头去了。
“小溪你跟谁说话呢？”李安青问。
“咳咳，”宁知溪摸了摸鼻头咳嗽两声，“没谁，跟我同学打电话呢，跟他们汇报一下我现在的处境。”
李安青和宁大国往下搬着行李，宁知溪蹲在一旁无所事事。
看他这样宁大国就一股无名火，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你不搬东西等着我们给你搬呢，还以为你现在是大少爷啊，等保姆呢？赶紧搬去。”
这一脚用了不少劲，宁知溪揉了揉屁股，不情愿地把行李拿了下来。
三轮车司机一路上都很沉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了他的蓝色三轮。
等宁知溪把行李卸完司机才出现，有个人跟他并排走着，宁知溪看着那人有些眼熟，走近了发现是刚才在公交车上的那个男生。
“师傅，一共多少钱？”宁大国拿出手机准备扫码，“这你儿子啊？个子真高!”
宁知溪打量着眼前的男生，觉得他快有一米九了，宁知溪想仔细看看他的脸什么样子还得抬头，索性放弃了。
司机师傅从三轮车前面拿过一个二维码牌子，略显腼腆，语气里透着股骄傲，“我儿子，快一米九了，刚从城里打工回来，我接他一块回去。”
“你儿子看着还在上学啊，这就去打工了？”宁大国好奇地问。
“这不放假吗，他自己找个活干。”司机师傅说，“我们先走了啊。”
宁大国点点头，回过头就看见他儿子顶着个白金色渐变的头发，耳朵上还打着耳钉，又赐了宁知溪一脚，“你看看人家儿子都知道打工帮父母分担压力，你一天天就知道玩玩玩！一会儿你先去给我把头发染回来，让你姥姥看见心脏病给吓出来！”
“哦。”宁知溪低声应了一声，心里不是很舒服，宁大国之前也就是骂骂他，从没动过手，现在又拿他跟别人比较，让他很不好受，默默给这个陌生人记了一笔。
李安青拿出手机给姥姥打电话：“喂？妈，我们到了。到哪了？”
李安青看看四周，报了个名字。
“先等着吧，一会儿让人来接咱们。”李安青挂了电话说。
宁知溪蹲下去看着地面，没一会儿，一抹熟悉的蓝色进入视线，是他们进村时坐的那辆三轮，只不过司机换了，换成了司机儿子。
“我爸有事，我来接你们。”男生说，声音很冷淡，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我刚搬下来，又要搬上去啊？”宁知溪忍不住道。
宁大国也不惯着他，“爱搬不搬，你自己拉着箱子去你姥姥家吧。”
宁知溪闭上嘴搬行李，他的行李还是蛮多的，要是自己弄到姥姥家肯定得累死。
弄好行李宁知溪依旧缩在一角，这回道路比来的时候平整多了，三轮车不会再突然咯噔一下吓他一跳。
姥姥家住在筒子楼里，有许多户人家，不少人已经吃过晚饭，楼道里有小孩子在玩，也有一些老人支着张桌子在楼下下棋。
“不想过就离婚！”还能听到有户人家在吵架。
宁知溪想到他以后要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就崩溃想哭，“妈，我想回家。”
“回什么家，以后这就是你家。”李安青看也不看他，和宁大国拉着行李，“进去吧。”
宁知溪提着沉重的行李箱磕磕绊绊的上了三楼。
“你姥姥家住二楼，咱们楼下。”李安青边走边说，“一会收拾好了咱们去看看。”
“知道了。”宁知溪拖着调子应道。
父子俩跟着李安青在楼里转了一圈才找到他们新家。
家门口铺着个毯子，李安青从毯子下面找出钥匙。
刚一打开门就有一股灰尘扑面，李安青咳嗽几声，在空中挥了挥胳膊。
三人站着门口看着眼前的场景，落灰的家具，空荡的房子，伴随着一股霉味。
宁知溪看看他爸，再看看他妈，两人皆是一副不想踏进屋门的样子。
“要是咱们出去住？”宁知溪提议。
宁大国面色恢复，“出去住干什么，别忘了我们现在身无分文！”
“别磨蹭了，收拾吧。”李安青说，“小溪，你去找邻居借几个抹布。”
“我去？”宁知溪想也不想不想反驳道，“我不想去。”
“不想去也得去，”宁大国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催促他快点，“赶紧的，别磨蹭，咱们现在已经没有保姆了。”
宁知溪想起来他家破产了。
他家是最后一户，只有左边一个邻居。
“别拉个脸，以为人家欠你钱呢！”宁大国说。
宁知溪轻轻敲了敲门。
门被拉开，宁知溪面带笑容，“你好，我是新搬来的邻居，可以借几块抹布吗？”
回应他的是沉默。
宁知溪觉得这人很没礼貌，抬起头想说话看见眼前人的模样就拉下了脸。
眼前的人正是拉他们回来的司机儿子。
“哈哈哈哈，好巧啊。”宁知溪干巴巴地笑。
“借什么？”男生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耐烦。
刚才在街上光线昏暗没看清，现在借着灯光宁知溪发现男生的脖子上有道疤。
男主长得高大，身材比他不知道好了多少，刘海有些过长，贴着眼皮，皮肤有点像被晒黑的。
宁知溪想到之前的同学跟他说乡下的同龄人都是混混流氓，经常打人，看谁不顺眼就打谁。
结合男生脖子上的疤，宁知溪觉得他就是同学口中的混混流氓。
宁知溪深吸一口气，想起在来的路上两人第一次见面说的话，不，他单方面说的，男生应该没听见吧。
“借抹布。”宁知溪说。
“等着。”男生说完走进屋里去拿东西了。
宁知溪独自一人在外面听话的等着，没过多久男生就出来了，手里拿着几块抹布。
“给。”男生递过来。
宁知溪看着手上的抹布，咽了咽口水，实在下不去手。
“不是借抹布吗？”男生问。
“是！”宁知溪快速抓过抹布，“谢谢你！”
“没事。”男生说完就关了门。
宁知溪都没反应过来。
“子弈，谁敲门啊？该交电费了？”老爸严平从厨房出来擦着手。
“新邻居，来借抹布的。”严子弈回到客厅的书桌前写作业。
老妈在客厅看着电视丝毫不觉得自己打扰了儿子学习，又从桌子上抓了把瓜子吃，“连抹布都借，活不起了啊。”
老妈的声调很高，嗓音尖锐。
“行了，你少说两句，这房子不隔音，让人家听见了多不好。”严平说。
“我就说怎么了！你这胳膊肘还往外拐呢！”孙小鱼白了他一眼继续看电视。
严平低下头不再说话，轻轻坐到沙发上。
对于母亲的刻薄，父亲的沉默，严子弈恍若未闻，他已经习惯了。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严子弈已经生出过多次逃离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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