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晚雪映玫瑰
桐安二十七年,冬。(顾屿20,凤吟18)
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将青梧城染成了一片素稿,却遮不住城南沈家府邸冲天的火光与血腥气。
沈凤吟蜷缩在假山石后,华贵的锦裙被划破数道口子,沾着泥泞与血污。她是沈家最受宠的嫡女,十八年来,金尊玉贵,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亲眼目睹父兄倒在乱刀之下,亲耳听见母亲绝望的哭喊被烈火吞噬。
浓稠的黑烟裹挟着热浪向四周袭来,像是化不开的墨,疯狂占据着所有的清新空气。呛的人疯狂咳嗽,沈凤吟喉间的空气渐渐变少,眼前的事物天摇地晃。就在她意识模糊之际,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猛的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坍塌的横梁下拖拽出来。指尖微微泛白,掌心带着常年执剑留下的薄茧,沁出丝丝痒意。
“快走!”
他开口时声线清润,像浸了晨露的竹枝轻叩石阶,尾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温软。嗓音裹挟着风雪灌入耳畔,沈凤吟下意识地抓紧了那只手,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甲片,却来不及看清那人的模样——浓烟遮蔽了视线,她只瞥见一道玄色的背影,在漫天火光中一闪而过,随即被涌来的乱兵冲散。
沈凤吟跌跌撞撞地跑出沈府。风裹着碎雪刮过屋檐,沁得人骨缝中寒气嗖嗖,朔风吹过仿佛坟头漏出的哭腔。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这时,一道白衣身影快步走来,面容清隽温润,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眼角微微上挑却不显凌厉,反倒添了几分柔和。肤色是常年不见烈日的冷白,笑时会冲淡了眉宇间的疏离,像浸了温茶的玉。正是平日里与沈家有过来往的柳家公子柳随风。
“沈小姐,你没事吧?”柳随风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沈凤吟,眉宇之间竟是紧张,“我听闻沈府遭难,特意赶过来看看,还好赶上了。”
沈凤吟望着他白衣胜雪的模样,又想起方才火光中那道模糊的背影,竟鬼使神差地将两人重合。沈凤吟浑身颤抖,抓住柳随风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泪水夺眶而出:“柳公子……是你救了我?”
柳随风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并未否认,只是温声道:“举手之劳罢了,沈小姐不必放在心上。眼下局势危险,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沈凤吟从未经过如此灾难,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眼底那一瞬的迟疑。那个真正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正隐在不远处的巷口,望着她被柳随风扶走的背影,玄色衣袍上还沾着救火时蹭到的火星,秀眉紧皱,指尖攥得发白。
顾屿,顾老爷独子,也是沈凤吟自幼一同长大的玩伴。他性子沉稳寡言,不似柳随风那般温润如玉、体贴入微,却总在沈凤吟需要时默默出现。今日沈家遭难,他第一时间带人赶来,拼着受伤才将沈凤吟救出,却不想,竟让柳随风捡了现成的“恩情”。
他看着沈凤吟小鸟依人的模样,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转身,隐入了茫茫风雪之中。他的小玫瑰,刚经历劫难,需要一个依托,既然她认定了柳随风,那他便做她暗地最锋利的刀,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