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像淬了冰的针,扎在苏晚裸露的脚踝上。她蜷缩在墓园冰冷的石阶上,指尖攥着的黑色信封被雨水泡得发皱,上面烫金的“傅氏集团”四个字,在阴沉天色里泛着冷硬的光。
“苏小姐,这是傅总让我交给您的。”特助林舟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撑开的黑伞稳稳罩在她头顶,却隔绝不了周遭刺骨的寒意,“三千万,从此您与傅总,再无瓜葛。”
苏晚抬起头,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混着无法抑制的泪水,模糊了远处傅斯年的身影。他站在黑色宾利旁,一身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矜贵。雨丝打湿他的发梢,却丝毫没打乱他周身的冷漠气场,那双深邃的黑眸看向她时,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天。苏晚在巷口被地痞纠缠,是傅斯年如同天神降临,将她从泥沼中拉出。他那时看她的眼神,虽算不上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让她误以为抓住了生命里唯一的光。
她成了他的秘密情人,住进他名下的顶层公寓。他会在深夜处理完工作后,带着一身寒气回来,将她圈进怀里,沉默地汲取温暖;会在她生病时,皱着眉让家庭医生上门,虽言语刻薄,却会守在床边直到她退烧;会在她偶尔提及喜欢的画展时,不动声色地包下整个展厅,只为让她安心观赏。
苏晚沉溺在这份短暂的温情里,小心翼翼地收藏着他偶尔流露的柔软,以为只要足够乖、足够懂事,就能等到他放下所有防备,给她一个名分。可她忘了,傅斯年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感情至上”这四个字。
三个月前,傅家突然施压,要求傅斯年与门当户对的林家千金林薇薇订婚。消息传来时,苏晚正在为他准备生日蛋糕,奶油抹在指尖,甜得发腻,心却瞬间沉入冰窖。
她鼓起勇气问他:“斯年,我们之间,算什么?”
傅斯年正在签文件的手一顿,抬眸看她的眼神冰冷刺骨:“苏晚,认清你的位置。你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的消遣,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那一刻,苏晚所有的希冀都碎成了粉末。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才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他这场繁华人生里,一个可有可无的点缀。
订婚宴那晚,苏晚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公寓里,电视上播放着傅斯年与林薇薇并肩而立的画面,郎才女貌,羡煞旁人。他看向林薇薇的眼神,虽依旧淡漠,却带着一丝她从未得到过的尊重。
她蜷缩在沙发上,一夜无眠。第二天,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可刚走到门口,就被傅斯年堵住了去路。
“谁允许你走的?”他语气阴鸷,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苏晚,在我没腻之前,你哪儿也不准去。”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苏晚的炼狱。他开始带着林薇薇出现在各种场合,甚至会故意把林薇薇送的礼物摆在她面前,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模样,眼底满是嘲讽。
有一次,林薇薇“无意”中来到公寓,看到苏晚时,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傅总,这位是?”
傅斯年揽过林薇薇的腰,语气轻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别放在心上。”
苏晚站在原地,手脚冰凉,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她看着傅斯年对林薇薇温柔体贴的样子,才知道他不是不会温柔,只是这份温柔,从来不属于她。
更让她绝望的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当她拿着孕检报告,颤抖着放在傅斯年面前时,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随即冷笑一声:“苏晚,你想用孩子绑住我?未免太天真了。”
“这也是你的孩子……”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卑微地乞求,“斯年,留下他,好不好?”
“打掉。”傅斯年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下周我会让医生过来,你最好乖乖配合。”
他转身离开,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在下达一个无关紧要的命令。
苏晚的心彻底死了。她看着那份孕检报告,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个小生命,是她在这段黑暗日子里唯一的光亮,可傅斯年,却要亲手将它熄灭。
她不想打掉孩子,更不想再留在这个让她窒息的男人身边。于是,她趁傅斯年出差,偷偷离开了公寓,躲到了一个偏远的小镇。
她以为这样就能逃离,却没想到,傅斯年还是找到了她。
那天,她正在小镇的菜市场买菜,突然被几个黑衣人拦住。他们不由分说地将她塞进车里,一路带回了那个熟悉的牢笼。
傅斯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愈发阴沉:“苏晚,你倒是能耐,敢背着我跑?”
苏晚看着他,心如死灰:“傅斯年,放过我吧。”
“放过你?”他猛地掐灭烟头,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掐住她的脖颈,力道逐渐加重,“你毁了我的订婚宴,还想带着我的孩子跑路?苏晚,你做梦!”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进苏晚的心脏。她挣扎着,呼吸困难,眼前渐渐发黑。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傅斯年突然松开了手。
“把她带去医院,立刻打掉孩子。”他冷冷地吩咐道,转身不再看她一眼。
苏晚被强行拖去医院,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时,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麻药渐渐生效,意识模糊之际,她仿佛看到傅斯年站在手术室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可那抹复杂,转瞬即逝,又被冰冷取代。
手术很成功,可苏晚的心,却彻底空了。她醒来后,躺在病床上,不吃不喝,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
傅斯年来看过她一次,看着她苍白憔悴的样子,眉头微蹙,语气依旧刻薄:“别装死,我还没腻够。”
苏晚没有理他,只是转过头,看向窗外。天空依旧阴沉,就像她的人生,看不到一丝光亮。
出院后,苏晚变得沉默寡言。她不再对傅斯年抱有任何期待,只是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他摆布。
直到上周,她接到了母亲病危的电话。她疯了一样想要去医院,却被傅斯年拦住了。
“苏晚,你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不准去。”他语气冰冷,眼神里没有一丝动容。
苏晚跪在他面前,卑微地乞求:“斯年,求你,让我去看看我妈,她快不行了……”
“求我?”傅斯年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眼底满是嘲讽,“当初你不是很有骨气吗?怎么,现在知道求我了?”
他折磨了她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冷漠地丢给她一张银行卡:“这里有三百万,够你妈治病了。但我有一个条件,从今往后,不准再出现在我面前。”
苏晚拿着那张银行卡,心如刀绞。她知道,这三百万,是他对她最后的“恩赐”,也是对她所有感情的彻底否定。
她赶到医院时,母亲已经陷入了昏迷。医生说,母亲是因为长期抑郁,加上突发脑溢血,已经无力回天了。
苏晚守在母亲的病床前,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握着母亲冰冷的手,一遍遍地喊着“妈”,可母亲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母亲走了,带着对她的牵挂,也带着对她这段感情的失望。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苏晚回到了那个曾经充满短暂温情,如今却只剩冰冷的公寓。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囚禁了她三年的地方,转身离开了。
她没有拿傅斯年给的三百万,也没有带走他送的任何东西。她只想彻底斩断与这个男人的所有联系,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可她没想到,傅斯年会再次找到她,还带来了这封装着三千万支票的信封。
“苏晚,拿着钱,消失。”傅斯年的声音依旧冰冷,只是那双深邃的黑眸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别再让我看到你。”
苏晚接过信封,指尖冰凉。三千万,足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可这钱,却像烙铁一样,烫得她心口发疼。
她抬起头,看向傅斯年,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傅斯年,你以为钱能买到一切吗?你毁了我的孩子,逼死了我妈,现在又想用三千万打发我?你觉得,我会要你的钱吗?”
她将信封狠狠砸在傅斯年身上,纸张散落一地,那张巨额支票飘落在雨水里,被溅起的泥点弄脏,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鲜。
“傅斯年,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永生不复相见!”
苏晚转身,一步步走进雨幕里。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冰冷刺骨,可她却觉得无比轻松。她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再也不用忍受他的冷漠和折磨,再也不用在这段无望的感情里苦苦挣扎。
傅斯年站在原地,看着苏晚决绝的背影,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最终,却只抓住了一把冰冷的雨水。
他看着地上散落的纸张,尤其是那张被弄脏的支票,眼底的冷漠渐渐被慌乱取代。他突然想起,苏晚曾经笑着对他说,她不喜欢钱,她只是喜欢他。
那时的她,眼里有光,笑容明媚,像一束温暖的阳光,照亮了他灰暗的世界。
可现在,那束光,被他亲手熄灭了。
他想起她跪在他面前,乞求他让她去看母亲最后一眼的模样;想起她躺在手术台上,绝望闭眼的模样;想起她母亲的葬礼上,她形销骨立、眼神空洞的模样。
心脏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傅斯年猛地捂住胸口,脸色苍白。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失去的,远比得到的要多。
林舟站在一旁,看着自家老板失魂落魄的样子,欲言又止。其实,他一直想告诉傅斯年,当初苏晚母亲病危,傅老夫人以苏晚的性命相要挟,不准他去见苏晚;其实,他一直想告诉傅斯年,苏晚流产那天,他在手术室门口站了整整一夜,眼底的痛苦,藏都藏不住;其实,他一直想告诉傅斯年,苏晚离开后,他派人暗中保护她,看着她独自承受失去母亲和孩子的痛苦,看着她一点点变得沉默寡言,他的心,也跟着揪痛。
可他不敢说。傅斯年太骄傲,也太固执,他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对苏晚的感情,直到彻底失去,才幡然醒悟。
雨越下越大,傅斯年看着苏晚消失在雨幕里的方向,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将头埋在膝盖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他赢了全世界,却输掉了那个唯一真心待他的人。
三千万,买不来她的回头,也买不回他曾经拥有过的,那束短暂却温暖的微光。
往后余生,他只能在无尽的悔恨和思念里,独自度过。而苏晚,带着满身伤痕,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座城市依旧繁华,可傅斯年的世界,却从此只剩下一片烬余,再也没有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