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在钢城区最核心的Ω计划档案室门前。十二个小时前，我刚刚加入基因联盟，陈医生的血还残留在我的记忆里，而林溯B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
“真正的林溯还活着。”
这句话在我脑海中反复回响。如果真正的林溯还活着，那我是什么？一个替身？一个工具？一个可以随时被替换的影子？后来我才明白，真相远比这些要复杂。即使我是被设计出来的，我的愤怒、我的疑问、我的反抗，这些都不仅仅是程序的执行——当我质疑自己是否被程序控制时，这种质疑本身就是自由意志的体现。
陈萤的义眼在夜色中闪烁着淡蓝色的微光，她就在我身后五米处。作为基因联盟的新成员，我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而潜入Ω计划档案室寻找真相，就是我的第一个任务。
“准备好了吗？”她的声音通过微型通讯器传来。
“嗯。”我深吸一口气，将从基因联盟获取的通行卡贴近门侧的扫描器。
滴——门锁发出清脆的响声，缓缓向两侧滑开。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混合着防腐剂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化学味道。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墓穴，埋葬着无数基因实验的秘密。
档案室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一排排巨大的金属架子上摆满了储存胶囊，每个胶囊都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就像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墙壁上的全息显示屏闪烁着各种数据和图表，但大部分都已经变成了灰白色，显示着“档案已封存”的状态。
我走向最近的一排架子，开始寻找关于“Ω-7”的档案。我的手在储存胶囊之间游走，每一个标签都让我感到心跳加速。
突然，我的手指停在了一个编号为“Ω-7-A”的胶囊上。
Ω-7-A。
A代表什么？Alternate？替代品？
我颤抖着取出胶囊，将它插入墙上的读取器。瞬间，整个档案室被柔和的蓝光填满，一个全息投影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是我。
但又不完全是我。投影中的“我”穿着白色的实验服，站在一个巨大的基因编辑设备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神空洞而冷漠，和现在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实验体Ω-7-A，记忆植入程序启动。”一个机械般的声音响起，“开始加载基础人格模块..。第一阶段：废料清理工身份植入完成。第二阶段：情感反应模块植入完成。第三阶段：反抗意识植入完成。”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反抗意识植入完成？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的每一次愤怒，每一次反抗，都是被设计出来的？
“实验体Ω-7-A的制造目的：作为Ω-7-B的备用载体，当主体遭遇不可抗力因素时，备用载体将接管主体的一切社会关系和记忆，确保实验的连续性。”
Ω-7-B？那就是真正的林溯？
我疯狂地在档案架之间搜索，终于找到了另一个胶囊：Ω-7-B。
当我将这个胶囊插入读取器时，另一个全息投影出现了。这个投影中的“我”穿着黑色的基因贵族制服，面容冷峻，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正在指挥一群研究人员进行某种基因实验，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绝对的权威和冷酷。
“实验体Ω-7-B，基因优化程序启动。”同样的机械声音响起，“开始加载统治者人格模块..。第一阶段：基因贵族身份植入完成。第二阶段：领导能力模块植入完成。第三阶段：控制欲植入完成。”
我感到一阵眩晕。两个人格模块，一个是废料清理工，一个是基因贵族；一个是被统治者，一个是统治者；一个拥有反抗意识，一个拥有控制欲。
这根本不是双生体实验，这是对人类本质的彻底扭曲。
“林溯项目：双生体实验设计原理。”另一个档案自动播放了起来。
投影中出现了一个优雅的中年女性，她有着一头银黑色的头发，双手残疾但依然灵巧地在键盘上操作着——林博士。
“双生体实验的核心思想是创造两个完全相反的人格，一个代表反抗，一个代表服从。通过观察两个实验体的行为差异，我们可以更好地了解人类意识的形成机制。”林博士的声音在档案室里回响，“但最重要的是，通过这种对比实验，我们可以找到控制人类意识的最优方法。”
“如果其中一个实验体产生了自我意识，突破了预设的人格框架，那么另一个实验体就可以作为‘修正器’，将其重新拉回预设轨道。”
我感到愤怒在胸中燃烧。自我意识？突破预设框架？这就是他们对我的定义吗？一个可以随时被修正的实验品？
就在这时，一个更详细的档案自动播放了起来。
“2100年实验设计记录。”机械声音响起。
画面切换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实验室。年轻的林博士站在巨大的基因编辑设备前，她的眼中既有科学家的兴奋，也有痛苦。
“阿溯，不要怕，很快就好了。”原来那是她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的..？
然后是冰冷的机械声音：“开始基因植入程序，实验体Ω-7-A准备就绪。”
我看到了自己的“诞生”过程。
一个巨大的基因编辑设备，无数根细如发丝的纳米探针插入一个婴儿的大脑，在神经系统中编织着各种记忆和人格模块。那是一个真的婴儿，一个无辜的生命。
“记忆模块加载中..。第一阶段：废料清理工身份植入。”
“第二阶段：情感反应模块植入。”
“第三阶段：反抗意识植入。”
“实验体生命体征稳定，实验成功。”
这些记忆是真实的吗？还是被人为植入的虚假记忆？
我继续翻阅档案，发现了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事实。
“林溯A的反抗意识觉醒度已经超过预期。”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那是Dr. Harrison的声音，“建议立即启动修正程序。”
“不。”林博士的声音变得坚定，“让他继续成长。一个完全觉醒的实验体，比一个听话的工具要有价值得多。”
“但是如果他威胁到我们的计划...”
“那我们就创造一个更完美的修正器。”林博士的声音中带着某种冷酷的决绝，“Ω-7项目只是开始，我们还有Ω-8、Ω-9..。我们会创造一个完美的新人类种族。”
Dr. Harrison——是一个50岁的美国基因工程专家，因学术理念分歧被排斥才加入了Ω计划。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这时，档案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你好啊，林溯A。”他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是你，林溯B。你一直在跟踪我？”我警觉地问道。
“跟踪？”他不屑地笑了笑，“我只是很好奇，我的备用载体到底能成长到什么程度。”
“所以你一直在观察我？”
“当然了。”他停下脚步，距离我只有不到两米，“从你在废料处理站第一次觉醒基因能力开始，我就在观察你。你的每一次反抗，每一次愤怒，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是么？”我冷笑一声，“看来你对我的了解比我还要了解我。”
“那是当然。”他走近我，“毕竟，你是我最成功的作品。一个拥有反抗意识却不知道自己是实验品的完美载体。”
“载体？”我的声音变得冰冷。
“是的，载体。”他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一个可以随时被激活的备用程序。”
就在这时，档案室里突然亮起了更多的全息投影。Dr. Harrison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林溯B，激活记忆锁定程序，让他看看真相。”
我感到震惊。Dr. Harrison就在这里？但声音来自四面八方，这说明他在通过某种全息投影技术观察着我。
林溯B点了点头，伸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复杂的手势。突然，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我的大脑，无数的记忆片段如潮水般涌现。
但这一次，不是我的记忆，而是另一个时空的记忆——平行线中的记忆。
在另一个时空里，我看到了林溯B的视角。
他从小就接受基因贵族的教育，被培养成绝对的统治者。他的每一次训练，每一次学习，都被精确地计算和控制。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基因力量，但同时也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孤独。
“为什么我要和他对决？”年少的林溯B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我们明明是同一个人。”
“因为这就是实验设计。”Dr. Harrison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他面前，“你们必须对决，这样才能观察反抗与服从的终极碰撞。”
“如果我赢了会怎样？如果我输了呢？”
“无论输赢，你们都会证明一个道理——人类的意识可以被完美控制。”
回到现在，林溯B看着我：“现在你明白了？我们的对决是必然的，这是实验设计的核心。”
“实验设计？”我站起身，“好，那就让你看看我这个实验品的厉害！”
我冲向林溯B，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他的面门。但他早有准备，轻松地闪开了我的攻击。
“有点意思。”他冷笑道，“你的反抗意识又进了一步，诊所那次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现在可能才是真正的测试。”
“这不是测试！”我怒吼道，“这是我的愤怒！我的真实摸样！”
“真实？”他不屑地说道，“你的每一次情感反应都在我们的计算之中。从你在废料处理站第一次愤怒开始，到诊所的觉醒，再到现在的反抗，全都在我们的预期之内。”
“那又怎样？”我再次攻击，“我说过，即使我是作品，也有选择的权力！”
林溯B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有趣，有趣，真的是太有趣了。这点我倒是没预料到，你都知道真相了，居然还认为自己有权力。”
他开始反击，每一招充满了杀意。但奇怪的是，我竟然能够跟上他的节奏，仿佛我们的战斗是预先编排好的游戏。
“你的基因能力觉醒得比我预期的要快。”他一边攻击一边说道，“这说明你的反抗意识确实在突破预设框架。”
“错！这说明我不是你的工具！”我反驳道。
“不是工具？”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那你告诉我，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存在的意义由我自己决定！”我大喊道，体内的力量再次爆发。
就在这时，档案室的门再次打开。陈萤冲了进来。
但这一次，她的义眼中不仅仅闪烁着蓝光，还出现了某种预知画面——她看到了未来几秒钟的战斗场景。
“林溯！小心！他的下一招会从你的左侧攻击！”她大喊道。
果然，林溯B从我的左侧攻来。我提前做好了准备，成功格挡住了他的攻击。
“预知能力？”林溯B皱起眉头，“基因联盟的领袖确实有两把刷子。”
陈萤走到我身边，她的眼中充满了关切：“林溯，无论你的记忆是真是假，你现在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你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思想，千万不要被他的语言操控了。”
“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是真实的吗？”林溯B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等你真正明白自己是什么的时候，再和我谈论真实吧。”
说完，他转身向档案室的侧门走去。但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我：“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养父’老周，其实是我们安插在你身边的监控者。他一直在向基因委员会汇报你的每一个行动。”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老周？那个慈祥的工头，那个一直在保护我的养父？
“不可能，你在激我。”我说道。
“我激你？”林溯B的笑容变得更冷酷，“你以为巧合真的存在吗？正好有一个前Ω计划安保人员成为你的养父？正好他对你关怀备至？正好他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保护你？从你五岁开始，他就在观察你的一举一动。”
“前Ω计划安保人员？”
我感到一阵眩晕。如果老周真的是监控者，那我所经历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是真实的吗？”林溯B说完，消失在了侧门中。
在远处的高楼顶上，Dr. Harrison正通过全息投影技术观察着这一切。他头发花白，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
“嗯..。生命真有趣。”他喃喃自语。
他拿起通讯器：“林溯B，实验体的基因波动再次突破了临界值。”
“又突破了？”通讯器里传来林溯B的声音，“好，我知道了。”
“他的自我意识正在快速觉醒。”Dr. Harrison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如果继续下去，他真的会脱离我们的控制。”
“然后呢？”
“还是重启记忆植入程序吧，清除他的自我意识。”Dr. Harrison的声音很严肃，“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失去这个实验体。”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下：“不行。”
“为什么？”
“反正不行。”林溯B的声音依然坚定，“再让他继续成长。”
“可是...”
“没有可是，Dr. Harrison。”林溯B的声音带着冷酷，“我一定要看看他到底能成长到什么程度。”
通讯器那头说到：“这不好玩，我们得有度才行。”
“度？一个NPC而已。”林溯B挂断了通讯。
在档案室里，陈萤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道：“林溯，不要被他的言语左右了，不然他们就得逞了。”
我看着她，她的眼中充满了真诚和关怀。也许她说得对。我存在的意义不在于我的记忆是否真实，而在于我现在的状态。
“我们走吧。”我说道，“没准稽查队又会过来。”
我们从档案室的后门逃了出去，跳上了悬浮摩托。
在悬浮摩托上，我紧紧抱着陈萤，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也许我的记忆是虚假的，也许我的存在是人为设计的，但此刻的感受是真的，我对未来的渴望是真的。
无论我是什么，我都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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