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城市喧嚣渐息,霓虹灯的光芒透过雨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晕染开一片片模糊的光斑。刑警队长林涛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从浅眠中拽醒,电话那头,值班同事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凝重:“林队,锦华苑C座1801,命案。死者身份不一般,是远航集团的赵明远。”
“赵明远?”林涛瞬间清醒,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个名字他熟悉,本市的明星企业家,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和慈善版块。他利落地套上外套,一股莫名的压抑感悄然攫住了心脏,仿佛这不仅仅是一起普通的凶杀案。
锦华苑是市中心的高档公寓,安保严密。现场已经被先到的警员封锁。电梯直达18楼,楼道里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只能听到取证人员轻微的脚步声和相机快门的“咔嚓”声。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公寓里昂贵的香薰味道,形成一种怪异而令人作呕的气息。
死者赵明远穿着丝质睡袍,仰面倒在客厅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双目圆睁,瞳孔里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惊恐与难以置信,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看到了某种超越他理解范畴的可怖景象。他的致命伤在额头,一个沉重的、造型抽象的水晶奖杯滚落在他手边,奖杯底座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和疑似组织物。
“初步判断,凶器就是这个。”年轻的法医助理见到林涛,立刻汇报,“但奇怪的是,奖杯上只有赵明远自己的指纹,非常清晰完整,像是……他自己紧紧握过。”
林涛戴上手套,蹲下身,仔细端详着死者扭曲的面容和那件凶器。现场勘查的初步结果陆续汇总:门窗完好,无任何强行闯入的痕迹;屋内财物,包括放在明面上的现金、手表和保险柜都完好无损;邻居也表示案发时段没有听到激烈的争吵或打斗声,只隐约听到一声闷响,以为是东西掉地上。
一切迹象都诡异地指向一点——这是一间密室,而死者很可能是自杀,或者,是在一个他绝对意想不到、毫无防备的人面前,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被自杀”。
“自杀?”林涛低声自语,眉头紧锁。一个事业有成、社会地位显赫的企业家,会选择用如此暴烈且具有象征意义(奖杯)的方式了结自己?而且,那表情里的恐惧做不得假,那不是一个决心赴死之人该有的神态。
他在客厅里缓缓踱步,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处细节。极简主义的装修风格,昂贵而冰冷,彰显着主人的财富与品味,却缺乏生活气息。他走进书房,一整面墙的书柜,大多是经济管理类和成功学,摆放得一丝不苟。宽大的红木书桌上,除了一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便是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
林涛下意识地拉开书桌抽屉,里面是些常规的文件、印章和文具。他检查得很仔细,指尖在抽屉内侧摸索时,忽然触碰到一个极其细微的凸起。他心中一动,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撬开抽屉底板的夹层——这是一种老式家具常见的、并不高明的隐藏空间。
夹层里,没有机密文件,没有巨额现金,只有一张泛黄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勾肩搭背的年轻人,穿着略显土气的运动服,背景是一片葱郁的校园。那是二十多年前的警校时光。左边笑容灿烂、眼神明亮的是年轻的赵明远,而右边那个,嘴角带着一丝不羁笑容的……林涛的呼吸骤然停止。
是陈昊。
他牺牲了五年的搭档,他最好的兄弟。
照片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褪色,但陈昊的模样依旧清晰。林涛的指尖微微颤抖,五年来的愧疚与思念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那场追捕跨国毒枭的边境任务,陡峭的悬崖,激烈的枪声,陈昊为了掩护他,胸口中弹,坠入下方奔腾汹涌的江流,连尸体都未曾找到。那是林涛心中一道从未愈合的伤疤。
为什么赵明远会珍藏这样一张照片?他和陈昊又是什么关系?林涛从未听陈昊提起过与赵明远有旧交。
他翻过照片,背面,用那种他熟悉到骨子里的、属于陈昊的、略带潦草却有力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
“第一个。”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涛的尾椎骨窜上头顶,让他几乎握不住这张轻飘飘的照片。
陈昊的笔迹,“第一个”?这是什么意思?是顺序?是标记?还是……某种预示?
赵明远是第一个?那第二个是谁?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原本看似清晰的自杀现场,因为这张照片的出现,瞬间被笼罩在一层浓厚而诡异的迷雾之中。林涛紧紧攥着照片,感觉仿佛有一只来自过去、来自幽冥的手,正悄然拨动着命运的丝线,将他,将一个已死之人,和一个刚刚死去的成功商人,紧紧地、不祥地缠绕在一起。
案件的调查,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走向不可预测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