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的镜子。那里映出陆骋的背影,他正弯腰系鞋带,左膝不太方便,动作有些笨拙。阳光越来越亮,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铺在地上的路,从镜子这头,一直延伸到舞台的那头。
下午三点的阳光斜斜切过练功房,在地板上投下把杆的影子,像道细长的伤口。我趴在把杆上压后腿,陆骋的膝盖抵着我的尾椎骨,力道稳得像块焊在身上的铁。
“再往下沉。”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带着薄荷糖的清凉——刚才他去便利店买的,给了我一颗,自己含着一颗。我的额头抵着冰凉的木地板,能闻到木头缝里嵌着的汗味,那是这几年练舞攒下的,混着松节油和创可贴的胶香。
胯根的筋像被钝刀一点点割开,疼得我浑身发颤。上周练足尖转时崴了脚,现在脚踝还肿着,陆骋用弹性绷带缠了三层,说“勒紧点才不会散架”。我死死咬着下唇,上周压腿时咬破的地方又裂开了,血腥味混着薄荷味漫进喉咙,倒比药油还能提神。
?????我抓起练功服就往地下室跑。陆骋正在整理乐谱,台灯的光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我以前从没发现他有白头发。“加练。”我的声音发颤,“我要跳得比爸爸还好。”
他看着我,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好。”
那天的月光特别亮,透过气窗洒在地板上,像铺了层碎银。我们练到凌晨三点,他的左膝疼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带着轻响,却还是一遍遍帮我抠动作细节。“这里的手臂要像拎着羽毛,不是搬石头。”他站在镜子前示范,转体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扶住把杆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陆老师,歇会儿吧。”我递过去冰袋,他的膝盖已经肿得像馒头。
“还有最后一遍。”他把冰袋放在一边,“你爸爸第一次跳这个变奏时,连续摔了十七次,第十八次才成。”
演出当天,我站在侧幕候场,听见报幕员念出我的名字。陆骋帮我整理衣领,指尖有些抖,“别怕,就当是在地下室练功。”他的左膝绑着厚厚的护膝,走路时还在打颤,却非要站在侧幕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