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雨下得像是在给这座城市刷一层又一遍的黑漆。
郁衡蹲在湿漉漉的消防楼梯上，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有些不近人情。他浑身湿透，黑色的头发黏在额角，心情和这鬼天气一样糟。
“我说老板，下次这种‘好活儿’能不能提前预约？我游戏副本刚打到一半。”他对着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抱怨，声音被雨声打得七零八落。
耳机里传来一道带笑的嗓音，清润又平稳，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副本可以重刷，死人是不会排队的。”
声音的主人，桃悬，正站在街对面一栋豪华公寓楼的顶层复式里。他身姿挺拔，穿着身再普通不过的深色工装，却硬是穿出了高定礼服的优雅感。指尖轻轻拂过客厅里那具昂贵的紫檀木置物架，目光落在不远处地毯上的那具尸体上。
死者张崇，本地知名的金融巨鳄，此刻正仰面朝天，眼睛瞪得溜圆，胸口插着一把他自己收藏的波斯弯刀。致命伤，一刀毙命。
“情况？”郁衡在耳机里问，声音里的懒散收了起来。
“我们的张总，在自己反锁的卧室里，被自己的刀，送走了。”桃悬走到卧室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前，粉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门从里面反锁，钥匙还在他睡衣口袋里。窗户紧闭，十八楼，外面光溜溜的，连只鸟都站不住。”
一个标准的，物理意义上的完美密室。
郁衡嗤笑一声：“密室？老掉牙的把戏。监控呢？”
“更妙的是，”桃悬语气里的笑意更深了，带着点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整层的监控系统显示，从昨晚张总独自进屋，到保姆今早发现异常，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出过这间卧室。”
“哇哦。”郁衡毫无感情地赞叹了一声，“所以，是幽灵？还是张总活腻了给自己来了个高难度穿刺？”
“或许。”桃悬伸出右手，他身后虚空之中，一只完全由阴影构成的、轮廓分明的手掌悄然凝聚，仿佛是从他渐变成黑色的发梢延伸而出。“但幽灵可不会留下‘概念’的痕迹。”
那只黑色的手，轻轻按在了门锁的位置。
概念窃取——「闭合」。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但就在那一刹那，郁衡通过耳机听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近乎幻觉的“剥离”感。仿佛一个肥皂泡无声破裂。
“进来吧，走正门。”桃悬说。
郁衡撇撇嘴，动作却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他甚至没有刻意隐藏，只是自然地融入阴影，避开几个昏昏欲睡的巡逻保安，如同回自己家一样，轻松进入了公寓楼内部。他的“完美隐匿”并非隐形，而是让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无限接近于零，所有人的潜意识都会自动忽略他的存在。
他乘电梯直达顶层，那扇原本需要钥匙和密码才能打开的入户大门，此刻只是虚掩着。他推门进去，桃悬正站在卧室门口，手里把玩着一枚精致的金属钥匙——正是从张总睡衣口袋里取出的那把。
“所以，你怎么看？”郁衡走到他身边，探头朝卧室里望了望，金色的眼睛扫过每一个角落。
“官方的人很快就会到，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桃悬没直接回答，目光落在门内侧光滑的黄铜锁舌上，“锁舌没有破坏痕迹，钥匙唯一。但这扇门，‘曾经’被打开过。”
“概念窃取？”郁衡挑眉。
“一点小应用。”桃悬笑了笑，那头由粉渐黑的发丝在室内柔和的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窃取了它‘被锁住’的那个状态。不过，真正有趣的不是门……”
他踱步走进卧室，黑色的阴影之手悬浮在他身侧，像一条忠实的猎犬。他停在尸体旁，俯下身，却没有触碰任何东西。
“郁衡，感受一下。”
郁衡收敛了脸上贱兮兮的表情，走上前。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不仅仅是嗅觉，他整个人的感知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几秒后，他睁开眼，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锐利。
“有‘残留’。”他低声说，“非常淡，几乎快散了……但不是畸变体那种令人作呕的臭味。是……‘空间’的味道，像被撕开过又勉强缝上的碎布。”
桃悬满意地点头：“一个能操控空间的异能者。他不需要走门，他直接‘走’了进来。”
“然后呢？杀了人，再‘走’出去，留下一个密室？”郁衡摸着下巴，“逻辑上说得通，但感觉……太刻意了。像故意秀给我们看的。”
“聪明。”桃悬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目光转向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喝了一半的水杯。黑色的阴影之手凌空一抓。
空间悬挂——「固定」。
那只水杯轻微一震，随即违背物理定律地缓缓悬浮起来，停留在离桌面十公分的空中，纹丝不动。
“看杯壁。”桃悬提示。
郁衡凑近，借着光线，看到悬浮的水杯外侧，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一个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印记。那是一个简单的符号：一个圆圈，中间的数字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抹去，只留下一片空白。
【◯̸】
“这是什么？凶手的签名？”郁衡问。
桃悬没有回答。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但那双粉色的眼眸深处，却一点点沉淀下冰冷的神色。他伸出食指，那只黑色的阴影之手也随之探出，轻轻触碰那个符号。
就在他的指尖（无论是真实的还是阴影的）即将触碰到杯壁的瞬间——
“嗡！”
一股尖锐、混乱、充满恶意的意念流如同无形的针，猛地刺向桃悬的脑海！那并非实质攻击，却带着强烈的警告与窥视感。
桃悬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一直挂在脸上的完美笑容瞬间消失。他那一头粉渐黑的短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开始，褪成冰冷的纯白，并且迅速向发梢的黑色蔓延，仿佛某种危险的警报。
“老板？！”郁衡察觉到他的异常，瞬间警惕，身体下意识地挡在了桃悬侧前方。
桃悬抬手，示意自己无事。他缓缓直起身，头发颜色的变化停止了，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白渐黑”状态。他盯着那个符号，眼神里再无一絲暖意，只剩下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时的冰冷与专注。
“不是签名。”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颤音，“是邀请函。”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个名字：
“一个来自……‘归零’的邀请。”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