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人间，某处隐匿于巷弄深处、挂着昏黄灯笼的“民和”小酒馆。这里不接待普通客人，老板是个见识过风浪的退休猎魔人，只要付得起钱（或者拿出点有趣的东西），他对顾客的种族从不多问。

角落里，烛光摇曳。

卡米拉换下了一贯华丽的宫廷长裙，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暗红色皮甲，烈焰般的红发随意披散，正端着一个古朴的木质酒杯，小口啜饮着里面如同血液般粘稠的“龙血蜜酒”。她对面的沃尔夫，则是一身简单的亚麻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肌肉虬结、布满伤疤的手臂，正对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橡木酒杯“吨吨吨”，里面金黄色的麦芽酒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两人之间的气氛，少了平日的针锋相对，多了几分难得的平和，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啧，”沃尔夫放下空了大半的酒杯，抹了把沾满酒沫的胡子，率先打破沉默，“你说，卡恩那老冰块，现在在干嘛？是不是又对着他那堆破瓶子罐子发呆，或者盘算着怎么才能把自己作死？”

卡米拉慵懒地晃着酒杯，血色的眼眸在烛光下深邃如潭：“还能干嘛？无非是重复他那永恒的无聊把戏。交易，收藏，然后……在无人知晓的寂静里，继续他那持续了万年的、对‘终结’的渴望。”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历经漫长岁月后的疲惫与无奈：“我们认识他太久了，久到看着他一点点从那个会跟我们一起去奥丁宝库里撒野的混蛋，变成现在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沃尔夫烦躁地挠了挠他粗硬的头发：“妈的！一想到当年咱们‘九界拆迁队’何等威风！现在倒好，一个整天窝在古堡里对着一群瑟瑟发抖的后裔摆架子，一个在冰原上管着一群拆家的小崽子，还有一个……他妈的根本不想活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酒杯乱跳：“这算什么事！”

卡米拉白了他一眼：“小声点，蠢狗。想把老板招来吗？”她抿了一口酒，眼神飘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所以，我们把莉莉丝和灰爪送过去了。”

沃尔夫哼哼两声：“不然呢？难道真指望那俩小混蛋能从他那儿学到什么惊天动地的本事？莉莉丝你带他的时候一身反骨，我想你那个时候应该很头疼吧。唉，和我家灰爪一样。精力旺盛的天天拆家。满脑子都是肌肉战斗。”

“正因为如此，”卡米拉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他们才是最好的‘礼物’。一个骄纵任性，一个精力过剩，破坏力惊人，还带着各自种族那点破事……足够让卡恩那老家伙忙活一阵子了。至少，能让他有点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别整天琢磨那些虚无缥缈的‘生命意义’和‘永恒尽头’。”

她晃了晃酒杯，看着里面荡漾的红色液体：“而且，你没发现吗？自从那个人类女孩出现后，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沃尔夫灌了一大口酒，粗声粗气地说：“哼，谁知道呢！反正我把儿子扔过去了，要是那老冰块敢把我儿子教坏了，或者带着他一起寻死，我非拆了他的破店不可！”

话虽凶狠，但他眼底深处那份对老友的关切，却无法掩饰。

卡米拉轻笑一声，没有再戳破他。她举起酒杯：“为了我们那不想活的老朋友，还能被麻烦缠身。”

沃尔夫也重重地将酒杯跟她一碰：“为了‘九界拆迁队’还没散伙！”

“叮”的一声脆响，在静谧的酒馆角落里回荡。

两个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家伙，此刻抛开了血族与狼人的世仇（至少暂时），抛开了各自的身份与责任，仅仅作为挚友，坐在这里，用最笨拙也最直接的方式，试图拉住那个正在滑向永恒虚无的同伴。

绝对不是因为终于能把家里最闹腾的熊孩子扔出去而感到轻松！绝对不是！

酒馆外，夜风拂过，带起几片落叶。而遥远的灵界店铺里，卡恩正看着三份让他血压飙升的成绩单，以及思考着如何应对下一个“作风问题”。

或许，卡米拉和沃尔夫的目的，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达到了。至少，现在的卡恩，大概没太多空闲时间去思考“活着真没意思”这种哲学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