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轻柔快步走到钟离身边,扶住他微微颤抖的手臂,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时,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抑制不住的战栗。“怎么了?”她声音里带着刻意压低的担忧,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瓷片——那些都是寻常的茶杯与瓷碗,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茶渍,显然是刚刚被打碎的。
钟离缓缓转过身,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往日沉稳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茫然与无力。他抬起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可那只曾持枪横扫千军的手,此刻却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刚抬到一半便重重垂下,带起一阵风,又碰倒了桌角的一个空碟,“哐当”一声,碎片溅落在脚边。
“我……拿不起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这几日,力气一直在消失,起初只是觉得沉重,后来连茶杯都握不住……”
冷轻柔这才明白,前几日他偶尔的沉默与蹙眉,并非只是心情失落。原来那时候,力量的流失便已开始,只是她未曾细想。此刻看着他连抬手都艰难的模样,她心中没有半分同情,反而掠过一丝精准的算计——他越弱,便越离不开她,这份依赖,会像藤蔓一样缠进他的骨血里,日后即便他恢复如初,也再难割舍。
“钟离……”她垂下眼帘,声音哽咽,泪水恰到好处地涌了上来,“怎么会这样……”说着,她上前一步,轻轻将他拥入怀中。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手臂温柔地环住他的后背,掌心贴着他的肩胛骨,传递着刻意为之的温暖。
“别怕,有我在。”她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拿不起就不拿,走不动我就扶着你,总会好起来的。”
钟离靠在她的肩头,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淡香,那股香气驱散了他心底的恐慌。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变得如此孱弱,可此刻被她抱着,听着她温软的安慰,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宁。或许这样也不错,不用再背负岩神的重担,不用再记挂璃月的万千生灵,只是做个需要她照顾的普通人,一直这样靠在她怀里……
从那天起,冷轻柔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清晨,她会端来温热的洗脸水,亲自拧干毛巾,替他擦拭脸颊。钟离想自己来,可手指刚碰到毛巾便滑了下去,她便笑着说:“让我来吧,你呀,就安心歇着。”她的动作轻柔,指尖划过他的下颌线时,总能让他心头一颤。
吃饭时,她会将饭菜盛在小碗里,用勺子一点点喂他。钟离起初还觉得别扭,想要拒绝,可当她舀起一勺温润的米粥,轻轻吹凉了递到他嘴边时,他便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偶尔粥汁沾在他嘴角,她会掏出帕子,细心地替他擦去,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唇,两人都会顿住,空气里便漾起一丝微妙的暖。
午后阳光好的时候,她会扶着钟离在院里的竹椅上坐下。他已经走不稳路了,每一步都要依赖她的搀扶,掌心贴着她的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力量。她会读些璃月的古籍给他听,声音清悦,像山涧的流水。读到有趣处,她会停下来,问他:“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典故?”钟离便会慢慢讲述,她则托着腮认真听,偶尔点头,偶尔追问,让他觉得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到了晚上,她会帮他宽衣,扶他躺到床上。他的手已经完全不能动了,连解腰带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只能任由她摆布。她的指尖划过他腰间的系带时,他总会绷紧身体,耳尖泛红,她却像浑然不觉,动作自然又坦荡,仿佛只是在照顾一个亲人。等他躺好,她会替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他一会儿,直到他呼吸平稳了才离开——尽管大多数时候,他会睁着眼,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心中既安心又怅然。
期间,冷轻柔用之前攒下的摩拉,加上从公子那里得来的一千摩拉,找冒险家公会雇了两个身手不错的雇佣兵,让他们暗中守在宅院附近。“我等级太低,怕保护不好钟离先生。”她对着雇佣兵时,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拜托你们多费心。”她此刻明面上的等级是十三级,靠着这几日接些简单任务慢慢“练”上来,这个等级既不会显得突兀,又能顺理成章地找帮手,完美地掩盖了她真实的实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钟离的情况越来越糟。从手不能动,到后来连腿也发不上力,彻底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只能整日坐在轮椅上,由冷轻柔推着在院里转。可他看冷轻柔的眼神,却越来越依赖,越来越温柔,仿佛她是这世间唯一的光。
冷轻柔每日照料他,喂饭、擦身、读故事,耐心得仿佛永远不会厌烦。她会在他情绪低落时,讲些从公子那里听来的北国趣闻逗他笑;会在他望着窗外发呆时,轻声说:“等你好起来,我们去璃月港的码头看船好不好?”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像是浸了蜜的针,温柔地刺进他的心里,让他再也离不开。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天。第十天的午后,钟离正靠在竹椅上,听冷轻柔读着新找来的话本,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他脸上,暖得让人发困。忽然,院外传来两个雇佣兵的怒吼声,紧接着便是兵器交击的脆响!
冷轻柔的声音戛然而止,握着书卷的手指猛地收紧。
来了。
她迅速放下书卷,将钟离护在身后,脸上瞬间褪去了平日的温柔,换上一层冰冷的警惕。尽管早有准备,可当危险真的降临时,她还是能感觉到身后的钟离轻轻颤抖了一下——他此刻这般孱弱,怕是连自保都做不到。
“别怕,有我。”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冽的光。正好,就让这些不速之客,再助她巩固一下在钟离心中的位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