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屿的疯狂，没有持续太久。
或者说，他的疯狂以一种最极端、最惨烈的方式，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三天后。
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
他爬上了顾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天台。
那栋曾经象征着他家族荣耀与财富，如今却摇摇欲坠、被无数记者和债主围堵的摩天大楼。
有人发现了他，报警。消防和气垫床迅速到位，谈判专家通过扩音器声嘶力竭地劝说着。
闻讯赶来的媒体将镜头对准了那个站在天台边缘、摇摇欲坠的身影。
夏沫把直播画面放到我面前时，我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画面里的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曾经代表着他冠军荣誉的西装，头发被风吹得狂乱，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解脱的平静。
他夺过了谈判专家的喇叭。
39
整个广场，通过网络观看直播的无数人，都听到了他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我叫顾言屿。”
“我的父亲，顾宏远，是个窃贼。他偷窃了已故工程师林静女士的技术，构建了顾家的商业帝国。”
“我，是个小偷的儿子。我享受了十年窃取来的光环和生活。”
“我的冠军，我的成绩，我的骄傲……都是假的。”
“我辜负了我的母校，辜负了所有曾经信任我的人。”
他没有哭，也没有祈求原谅，只是平静地陈述着，像是在宣读一份迟来的罪己诏。
然后，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镜头推近，捕捉到他眼角终于滑落的一行泪。
“但是林晚……”
他念出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悔恨。
“我对你的伤害，是真的。”
“我忽略你的十年，是真的。”
“我打翻你的水杯，骂你‘滚远点’……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还……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望着医院的方向，尽管他根本看不到这里。
40
下一秒，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破旧的、边缘磨损的陶瓷杯——就是当初他当着我的面摔碎，又被我一片片粘合起来的那个杯子。
杯壁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寒”字，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对着杯子的碎片，像是举行某种神圣又绝望的仪式，轻声地、无比郑重地，说出了那句迟到了整个青春，也错过了整个生命的话：
“林晚……”
“我爱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松开了手。
陶瓷杯从百米高空坠落，碎裂成无数晶莹的粉末，在晨曦中闪烁了一下，便消失不见。
紧接着，他张开双臂，像一只终于挣脱了所有枷锁的鸟，向前一步，纵身跃下。
镜头猛地转向天空，只剩下一片空白和人群惊恐的尖叫。
41
病房里一片死寂。
直播信号被切断，屏幕上一片雪花。
我坐在床边，看着那片虚无的雪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检测到目标人物“顾言屿”生命体征消失。】
【终极复仇任务：“诛心”完成。】
【最终结算：生存点数+10000。“执念复仇系统”权限提升至Max！宿主生命诅咒已解除，身体机能完全恢复！】
磅礴的能量如同海啸般冲刷着我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重获新生。癌症带来的所有痛苦和虚弱，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健康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可我感受不到丝毫喜悦。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早已被遗忘的画面。
是十六岁的顾言屿，在篮球场边，笨拙地递给我一瓶水，耳根通红。
是十八岁的顾言屿，在我被小混混纠缠时，毫不犹豫地挡在我身前，眼神凶狠。
那些被系统定义为“舔狗”的付出里，是否也曾掺杂过，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真实的悸动？
那些被他忽略的十年里，是否也有过，连他自己都未曾理解的、笨拙的在意？
我不知道。
也……不再重要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拂进来，吹散了病房里最后一丝消毒水的气味。
远处，顾氏大楼的方向，警笛长鸣，人群喧嚷。
一场盛大而惨烈的死亡，为他，也为我们的过去，画上了句点。
我摸了摸自己温热而充满力量的心跳。
我的生命，用他的毁灭，重新点燃。
这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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