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卿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黏在能量感应区那个挺拔的身影上,连呼吸都带着细密的疼。周遭训练馆的喧嚣——其他考生的低语、仪器运转的嗡鸣、教官严肃的指令——仿佛瞬间被抽空,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道刺眼的淡蓝色异能波动。
太熟悉了。
熟悉到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认出——那是源自苏家血脉、经由守夜者信物激发、本应独属于她的能量特征!五年前城郊安全屋那个冰冷的夜晚,两枚吊坠交织出的就是这种光芒,那所谓的“灵犀绑定”如同活物钻进她的经脉,带来过短暂的温热,却也烙下了永恒的枷锁。此刻,这道本该见证她荣耀、承载她天赋的力量,却如此纯净而强劲地从另一个男孩身上散发出来,在精密的检测仪光屏上一路飙升,最终定格在刺目的猩红——“S+级精神力,风系异能,契合度98.7%”。
“这陆星燃也太厉害了吧?S+级!风系操控精准度近乎完美!难怪苏队夫妇把他当眼珠子似的护着,真是捡到宝了!”旁边两个教官毫不避讳的议论,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她耳膜,穿透心脏。
“何止是护着?听说苏队亲自带他出初级任务,手把手教实战技巧;林研究员更是为了他的异能稳定性,闭关三个月,硬是研发出了独一份的专属稳定剂!这待遇,放眼整个守夜者后备队,谁能比?”
专属稳定剂。
苏念卿的指尖猛地收紧,脖子上那枚刻着“卿”字的护身符几乎要嵌进掌心的皮肉里,硌得骨头生疼。稳定剂……她记得,太记得了。母亲林晚,那个总是泡在实验室的女人,当年为了研发出能完美适配她体内冰风双属性异能的稳定剂,熬了多少个通宵?她记得母亲眼底密布的红血丝,像干涸土地上的裂痕;记得她因为精神透支,偶尔扶着实验台微微颤抖的手指。那瓶最终成型的、泛着淡紫色光晕的药剂,凝聚了母亲多少心血和沉默的关爱?可最终,它没有用在她身上,反而成了为陆星燃“量身定制”的保障。
还有父亲苏振南,那个战场上铁血雷霆的男人,会在她小时候训练摔倒磕破膝盖时,一边板着脸训斥她不够小心,一边背过身去偷偷红眼眶。他那些在无数次生死任务中积累的宝贵经验、那些刁钻狠厉却极其有效的实战技巧,如今也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给了这个“替代品”。
她看着能量感应区中心的陆星燃。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训练服熨帖笔挺,领口袖口没有丝毫磨损,显然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额前碎发被自身逸散的风元素能量吹得微微晃动,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阴霾,只有被岁月静好和满腔疼爱滋养出来的坦荡与从容。他和身旁几个同样出色的考生谈笑风生,嘴角扬起的弧度轻松又自然,仿佛“优秀”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是与生俱来的光环,无需费力追逐,更无需用失去一切去交换。
可苏念卿知道,这份从容有多么奢侈。
她的思绪猛地被拽回国外那些安全屋的日子。没有温暖的灯光,只有金属墙壁反射着惨白的光晕;没有热乎的、带着“家”味道的饭菜,只有保质期漫长、嚼起来像砂纸一样的压缩饼干,偶尔配给一点新鲜蔬果,都要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省着吃。暴雨倾盆的深夜,她被冷酷的暗线监督员勒令在露天训练场练习异能微操,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又冷又疼,几乎睁不开眼。脚下的泥泞让她一次次滑倒,膝盖和手肘磕在粗粝的地面上,磨得血肉模糊,混合着泥水,火辣辣地疼。没有人心疼,没有安慰,她只能咬着牙,用冻得发僵的手指撑起身体,继续调动那仿佛也要被冻住的异能——暗线只负责确保她活着和完成训练指标,从不会递来一张创可贴,更不会有一句带着温度的话语。
有一次,她感染了未知病毒,高烧不退,躺在冰冷的床上,浑身滚烫,意识模糊间,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生病的时候,下意识地想喊一声“妈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咬住已经毫无血色的下唇,将那份脆弱和渴望连同咸涩的眼泪一起咽回肚子里。而此刻,她几乎能纤毫毕现地想象出,陆星燃哪怕只是轻微感冒、咳嗽一声,母亲林晚会如何紧张地蹙起眉头,亲自守在厨房熬煮清淡的粥羹,试好温度一勺一勺喂给他;父亲苏振南又会如何毫不犹豫地推掉所有非紧急任务,沉默却坚定地守在床边,用那双握惯了武器的手,笨拙却温柔地替他掖好被角。他或许从未尝过压缩饼干的粗粝滋味,从未在暴雨中独自舔舐伤口,从未在深夜里体会过那种被全世界遗忘、孤身一人的冰冷与绝望。
嫉妒,如同深海中压抑已久的汹涌暗流,猛地冲破了理智的堤坝,瞬间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几乎要控制不住体内奔涌的异能,指尖不受控制地凝结出细小的、泛着寒气的冰粒,冰冷的寒意顺着经脉逆向蔓延,冻得她心脏都在抽搐。
凭什么?!
凭什么他能如此理所当然地占据她的身份,享受本该属于她的父母疼爱、资源倾斜、光明未来?凭什么他能顶着苏家的庇护,在守夜者的光环下恣意成长,前程似锦?而她却要像阴沟里的老鼠,隐姓埋名,在暗无天日的安全屋里,背负着“灵犀绑定”的枷锁,为他人的安稳人生铺路,连真实姓名都不能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