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南城被裹挟在湿热的风里,老城区的梧桐树叶黏腻地贴在柏油路上,蝉鸣聒噪得像要把整个夏天的余温都倾泻在这最后几天里。南城中学的校门口,红色的欢迎横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上面“新起点,新征程”的字样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与不远处公告栏上那张皱巴巴的“纪律标兵班”名单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而在这所规矩森严的重点中学里,有一个传说中的存在——高二年级十三班。
如果你问南城中学的任何一个学生,十三班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得到的答案大概率是一致的:“疯子聚集地”。
这个班汇集了学校里最让人头疼的一群少年。他们上课不是在桌洞里偷偷玩魔方,就是在课本上画奇奇怪怪的漫画;下课铃一响,教室瞬间变成游乐场,追逐打闹的声音能穿透三层楼板;运动会上总能靠一些出其不意的操作拿下奇葩项目的冠军,却也总能因为集体起哄被德育处主任点名批评。
但只有十三班的人自己知道,这个被外界贴上“疯子”标签的集体,藏着怎样滚烫又鲜活的青春。
九月的南城被热浪裹得严严实实,梧桐树叶蔫头耷脑地挂在枝桠上,蝉鸣聒噪得像要把整个城市的温度再拉高八度。南城中学高一教学楼三楼最西侧的教室,门牌上“高一(13)班”的字迹被阳光晒得有些褪色,边缘还沾着不知是谁贴上去的卡通贴纸,歪歪扭扭写着“疯人院总部”四个字,可教室里传出的动静,却比窗外的蝉鸣还要震耳欲聋。
“苏新皓!你他妈把我练习册扔哪儿了?”张极踩着椅子,半个身子探到课桌上方,校服外套被他系在腰间,露出里面印着动漫角色的T恤,头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眼神里满是“杀气”。他手里还攥着半块橡皮擦,大有对方不承认就直接砸过去的架势。
苏新皓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嘴角勾起一抹欠揍的笑,脚还在桌底下轻轻晃着,故意踢到张极的凳子腿:“谁知道呢,可能是被你昨天得罪的那只流浪猫叼走了吧。毕竟你昨天给人喂了半块过期面包,猫都看不惯你那抠搜样,顺带报复性叼走你那写得跟鬼画符似的练习册。”
“我看是你叼走的!”张极说着就要从椅子上跳下来,同桌左航赶紧伸手拉住他,胳膊肘顶了顶他的腰,压低声音:“别闹了,老班刚进楼道,你听那脚步声,跟敲鼓似的,再吵咱们又要去操场罚跑了,上次三十圈我腿酸了三天。”
话音刚落,教室门“砰”地一声被推开,班主任老王顶着一头地中海发型,几缕倔强的头发在头顶飘着,手里拿着教案,脸色沉得像要下雨。原本闹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张极麻溜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屁股刚沾到凳子,就慌忙把系在腰间的外套扯下来套上,动作快得像被火烧。朱志鑫原本正趴在桌上跟后桌的张泽禹传纸条,见状赶紧把纸条塞到课本里,还用笔压了压,假装认真看书。
“昨天的数学测验,咱们班又是全年级倒数第一!”老王把教案往讲台上一摔,粉笔灰簌簌往下掉,落在他那洗得发白的衬衫肩膀上。“我真搞不懂,你们一个个脑袋瓜都挺灵光,怎么一到学习上就集体掉线?上次运动会,你们拿了三个单项第一,团体总分第三,那股劲儿怎么不用在学习上?尤其是你们几个——”
老王的手指精准地指向了靠窗的一排:“张泽禹、张峻豪、穆祉丞,你们三个昨天下午体育课,居然敢在操场角落打扑克,被体育老师抓了个正着,扑克牌还被没收了,上面居然还写着‘必赢符’,给我站起来!”
三个脑袋齐刷刷地从座位上冒出来,张泽禹还偷偷冲旁边的朱志鑫挤了挤眼睛,嘴角憋不住地往上扬,朱志鑫也没忍住,肩膀直抖,结果被老王一眼瞥见。
“朱志鑫,你笑什么?你以为你好到哪儿去?”老王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拿起讲台上的粉笔头就朝他扔过去,精准命中额头。“上次物理实验课,你把电流表接错了线路,差点把实验室的电表给烧了,烟雾报警器响了半节课,全校都知道咱们十三班‘炸’了实验室,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朱志鑫立刻收住笑,摆出一副乖巧认错的表情,用手揉了揉被砸中的额头,心里却在嘀咕:那明明是电流表质量不行,我就轻轻一接,它自己就冒火花了,跟我关系不大。
老王的目光继续移动,扫过张峻豪时,看到他校服领口别着个奥特曼徽章,伸手一把扯了下来:“上课戴这玩意儿像话吗?没收了!”张峻豪心疼地皱了皱眉,却不敢吭声。最后,老王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排的姚昱辰身上。姚昱辰是这个学期刚转来的,个子不算太高,皮肤白白的,性格相较其他男生内敛些,此刻正低着头,假装认真地看着课本,手指却在桌底下偷偷转着笔,耳朵竖得高高的,听着老王训话。
“姚昱辰,你刚来,可别被他们带坏了。”老王的语气缓和了些,拿起他桌上的作业本翻了翻,“我看你字写得挺工整,上次摸底考成绩也还行,挺老实的孩子,下次测验争取考个八十分,别跟他们一样破罐子破摔。”
姚昱辰乖乖地点点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他刚来的时候,确实被这个班的“混乱”吓了一跳:上课的时候,张极偷偷在下面玩魔方,转得咔咔响;张泽禹把课本竖起来,挡住脸偷偷看漫画;下课了,桌椅板凳能被挪得乱七八糟,男生们一言不合就追着打闹,从教室这头跑到那头,甚至有人爬到桌子上;女生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偶尔还会加入战局,跟着一起起哄。可相处了一段时间,他却觉得这样的十三班,比以前那个死气沉沉、大家上课只知道埋头做题的班级有趣多了。这里的每个人都活得肆意张扬,像一团团燃烧的小火苗,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老王训了足足二十分钟,口干舌燥地拿起讲台上的搪瓷杯喝了口水,杯壁上还印着“优秀教师”的字样,是去年学校发的。最后,他扔下一句“这节课自习,谁要是敢说话,就给我抄《离骚》十遍,抄不完不准回家”,便摔门而去。
老王的脚步声刚消失在楼道里,教室就像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又热闹起来。
“吓死我了,老王今天火力真猛,差点以为要被请家长。”张峻豪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偷偷从书包里又掏出一个奥特曼徽章,别回领口,还不忘朝周围的同学炫耀,“这个是限量版的,刚才那个是普通款,幸好没被没收这个。”
“谁让咱们班又是倒数第一呢,换我我也生气。”穆祉丞托着下巴,一脸无奈地翻着数学课本,上面画满了各种小人儿,“不过数学那玩意儿,是真的难啊,函数图像跟迷宫似的,看得我头都大了。”
“难就对了,不难怎么能体现出咱们的‘与众不同’呢?”张泽禹晃了晃手里的吉他拨片,那是他用零花钱买的,上面刻着音符图案,“反正我以后想当歌手,数学好不好无所谓,只要我唱歌好听就行。”他说着就清了清嗓子,小声唱了一句,结果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引得周围同学一阵哄笑。
“得了吧你,”苏新皓翻了个白眼,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漫画书,“就你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唱国歌都能跑调,还是先把数学考及格再说吧。”
“苏新皓,你是不是找打?”张泽禹瞬间炸毛,抓起桌上的橡皮就朝苏新皓扔了过去。苏新皓头一偏,橡皮正好砸在了路过的邓佳鑫身上。邓佳鑫停下脚步,慢悠悠地捡起橡皮,用手指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眼神冷飕飕地扫过张泽禹和苏新皓,那眼神像寒冬里的冰锥,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俩,要么把橡皮捡起来放回原位,然后给我鞠个躬道歉,要么现在就去操场跑十圈,自己选。”邓佳鑫平时话不多,性格比较清冷,喜欢一个人画画,但气场极强,尤其是发起火来,连张极都得让他三分。
张泽禹和苏新皓对视一眼,赶紧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张泽禹接过橡皮放回桌上,还小心翼翼地摆好,苏新皓则殷勤地说:“佳鑫哥,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邓佳鑫没理他们,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拿出画板和素描本开始画画。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画家,不管周围多吵,只要拿起画笔,他就能瞬间静下心来。此刻,他正画着窗外的梧桐树,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寥寥几笔,就勾勒出树叶的形态,栩栩如生。
教室里的闹剧还在继续。朱志鑫偷偷拿出手机,躲在课本后面刷着最新的舞蹈视频,手指跟着节奏在桌上敲打着,时不时还忍不住扭一下肩膀,模仿视频里的动作。左航则埋着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仔细一看,原来是在写小说,偶尔抬头看看吵闹的同学们,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把他们的趣事都记了下来,当成小说素材。姚昱辰看着眼前这一切,忍不住加入了他们的话题,和穆祉丞讨论起了昨天刚上映的电影,两个人聊得不亦乐乎,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十三班的日子,就像一场永远没有剧本的闹剧,充满了欢声笑语,也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意外。而他们这群被外人称为“疯子”的少年,就在这片属于他们的小天地里,肆意挥洒着青春的汗水,书写着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