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被暴雨揉碎，顺着梧桐叶的脉络滑落，在柏油路上积成一片晃动的光斑。沈砚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站在“拾光”书店的屋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伞柄上磨出的包浆。
他刚结束一场冗长的学术研讨会，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还带着会议室的冷气，与潮湿温热的雨气撞在一起，在衣领处凝结出细小的水珠。作为国内顶尖大学的物理学副教授，沈砚的生活向来被公式、实验数据和教案填满，规律得像钟摆，从未想过会在这样一个雨夜，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节奏。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身侧传来，伴随着玻璃碎裂的脆响。沈砚猛地转头，只见一辆银灰色的摩托车失控地撞在了书店门口的展示架上，雨水混着碎玻璃溅了一地，摩托车手重重摔在地上，黑色的头盔滚落在他脚边，露出一截线条凌厉的下颌和沾着雨水的黑发。
“你没事吧？”沈砚下意识地收起伞，快步上前。他蹲下身，试图扶起对方，指尖刚触碰到对方的手臂，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挥开。
“别碰我。”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还夹杂着难以掩饰的疼痛。他撑着地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在起身的瞬间踉跄了一下，右手紧紧按住了左腿膝盖，脸色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格外苍白。
沈砚停下动作，目光落在男人膝盖处渗出的血迹上，雨水正不断冲刷着伤口，将深色的牛仔裤染得更深。“你的腿受伤了，需要处理一下。”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书店里有急救箱，我帮你处理伤口，等雨小了再联系家人或者朋友。”
男人抬起头，看向沈砚。那是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像被雨水洗过的星辰，即使此刻带着痛楚和警惕，也依旧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光芒。他打量着沈砚，从对方一丝不苟的发型，到熨帖的西装，再到那双干净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皮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不用了，谢谢。”男人咬着牙，再次尝试起身，可膝盖处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地上。
沈砚皱了皱眉，不再理会他的拒绝，弯腰捡起地上的头盔，放在一旁，然后伸手将男人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用力将他扶了起来。“我家就在附近，步行五分钟就能到。”沈砚的声音依旧平静，“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自己离开。”
男人挣扎了几下，却发现沈砚看似清瘦，力气却不小，而且态度异常坚决。他看着沈砚认真的侧脸，路灯的光线勾勒出对方流畅的下颌线，鼻梁高挺，薄唇紧抿，透着一股学者特有的严谨。犹豫了片刻，男人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任由沈砚扶着自己，一步步向雨幕深处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以及男人偶尔因为疼痛发出的细微喘息。沈砚能清晰地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还夹杂着一丝雪松的清香，与他身上常年带着的墨香和消毒水味截然不同，却意外地不冲突。
五分钟后，两人来到一栋老式居民楼前。沈砚打开单元门，扶着男人走了进去。楼道里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沈砚放慢脚步，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尽量减轻男人膝盖的负担。男人靠在沈砚身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以及透过西装传来的、平稳的心跳声，那声音让他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放松了一些。
打开家门，沈砚将男人扶到客厅的沙发上，然后转身去卫生间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了过去。“先擦擦吧，别感冒了。”他说完，又转身走进卧室，拿出一套自己的休闲服，“你先换上我的衣服，你的衣服都湿透了，还沾了血。”
男人接过毛巾和衣服，看着沈砚忙碌的身影，心里有些复杂。他叫陆星燃，是一名自由插画师，同时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地下乐队主唱。今天晚上，乐队刚结束一场演出，他骑摩托车回家，却因为雨天路滑，加上连日熬夜赶画稿，精神不济，才发生了车祸。
“我去拿急救箱。”沈砚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很快，他拿着一个白色的急救箱走了过来，蹲在陆星燃面前，抬头看着他，“我现在帮你处理伤口，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陆星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看着沈砚专注的样子，对方正小心翼翼地剪开他膝盖处的牛仔裤，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他。沈砚的指尖很凉，触碰到他皮肤的时候，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急救箱里的东西很齐全，碘伏、酒精、纱布、创可贴，还有一些常用的药品。沈砚先用生理盐水冲洗掉陆星燃膝盖上的血污和碎玻璃，然后用碘伏消毒。当碘伏碰到伤口的时候，陆星燃还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沈砚注意到他的反应，动作更加轻柔了一些，还轻声安慰道：“忍一下，很快就好。”
处理完伤口，沈砚用纱布将陆星燃的膝盖包扎好，然后站起身，将用过的棉签和纱布收拾好，扔进垃圾桶。“你的腿暂时不能剧烈运动，最好在家休息几天。”他看着陆星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暂时住在我这里，我这里有一间空房间。”
陆星燃愣住了，他没想到沈砚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他和沈砚不过是萍水相逢，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对方却愿意让他住在家里。他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却看着窗外依旧没有停歇的暴雨，以及自己受伤的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谢谢你，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沈砚笑了笑，那是他今晚第一次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瞬间冲淡了他身上的严肃气息，多了几分温和，“我叫沈砚，是一名物理学副教授。”
“陆星燃，自由插画师，偶尔也玩乐队。”陆星燃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语气比刚才放松了不少。
沈砚点了点头，将空房间的钥匙递给陆星燃：“房间在那边，里面有独立的卫生间，你可以先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我会去买早餐，如果你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我。”
“不用了，随便吃点就好。”陆星燃接过钥匙，站起身，虽然膝盖还有些疼，但已经能勉强走路了。他看着沈砚，真诚地说了一句：“沈砚，谢谢你。”
“举手之劳。”沈砚摆了摆手，“快去洗澡吧，别着凉了。”
陆星燃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空房间。看着陆星燃的背影，沈砚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他看着窗外的雨，心里有些感慨，这场雨夜的相遇，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规律的生活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而另一边，陆星燃走进空房间，关上房门。房间里很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沈砚身上的味道一样。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雨，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砚认真的侧脸，以及那双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的生活，或许从这个雨夜开始，将会变得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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