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的香灰味，跟我和董湫从小到大被罚跪时闻到的一模一样，呛得人想打喷嚏。
“我说，孟椿，你能不能别晃腿？”董湫压低声音，语气里的不耐烦快溢出来了，“要不是你非要抢我那限量版手柄，爷爷的宝贝能碎？”
我斜睨他一眼，膝盖跪得发麻，火气也上来了：“嘿，董湫，你讲点道理行不？谁让你先嘲讽我新更的章节点击量低的？那注壶摆在博古架上多少年了，你碰一下能死？非要在旁边手舞足蹈展示你那破操作？”
“我那是行云流水的操作！”他梗着脖子，“再说了，你写的那狗血宫斗文，谁爱看？”
“总比你对着屏幕喊‘家人们点点关注’强！”
我俩又开始了，从互相指责到人身攻击，音量不自觉拔高。爷爷在祠堂门口的咳嗽声适时响起，我俩立刻闭了嘴，乖乖低头，活像两只被按着头的鹌鹑。
“祖宗面前，像什么样子！”爷爷的声音带着气，“那可是南宋的青白釉注壶，是孟家传下来的念想！你们俩……”
后面的话我没太听清，光顾着盯着面前那一排排牌位发呆。孟家祖辈是书香门第，可这名字起得，实在是接地气得过分。
“孟大山、孟富贵……”我忍不住小声跟董湫嘀咕，“咱祖宗是不是有点太实在了？”
董湫也凑过来看，嘴角撇了撇：“后几个还好点，孟时、孟知之、孟江山、孟一盈……说起来，自从我进了孟家，咱俩在这儿跪的次数，比在沙发上瘫着的时间都多吧？这些名字我闭着眼都能背出来。”
他话音刚落，祠堂里突然刮起一阵怪风，烛火疯狂摇曳，墙上的影子扭曲得像要活过来。我正觉得不对劲，就见最前面那几个牌位，竟然……悬空了？
不是幻觉，它们就那么直挺挺地浮在半空中，牌位上的字迹像是活了一样，闪烁着诡异的光。
“我靠……”董湫的声音都变了调，“这是……闹鬼了？”
我哪儿还顾得上跟他贫嘴，心脏狂跳，拉着他就往祠堂外冲：“跑啊！”
我俩跌跌撞撞地往外奔，身后的风越来越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手里还紧紧攥着董湫的胳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还有他没头没脑的嚷嚷：“孟椿！你抓疼我了！跑反了！那边是墙——”
“砰”的一声，我好像撞到了什么，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是被冻醒的。
刺骨的寒意顺着单薄的T恤往里钻，我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我家那熟悉的天花板，而是……青灰色的瓦檐？
鼻尖萦绕着一股混杂着泥土和某种牲畜粪便的味道，耳边是嘈杂的人声，还有……马蹄声？
我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
我和董湫躺在一条泥泞的小巷子里，旁边堆着些干草。巷子外是一条热闹的街道，街上的人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不是古装剧里那种精致华美的，而是粗布的、样式简单的长袍，男人头上还裹着布巾，女人梳着发髻。
更离谱的是，街上跑的不是汽车，是马车，还有牵着牛的、挑着担子的……
“董湫！董湫！醒醒！”我推了推旁边还在昏睡的家伙，他睡得跟头猪似的，眉头皱着，嘴里还嘟囔着“这局必赢”。
“别吵……”他挥开我的手，翻了个身。
“赢你个头啊！”我急了，直接给他来了个“河东狮吼”，“你看看这是哪儿！”
董湫被我吼得一激灵，终于睁开眼。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我，然后视线缓缓移向周围，最后定格在巷口那些穿着“古装”的人身上。
几秒钟的沉默后，他爆了句粗口：“我靠！这是哪个剧组？道具这么逼真？”
“逼真你个鬼！”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你见过哪个剧组把群演安排得这么满？还有，我们怎么会在这儿？祠堂！牌位！”
提到祠堂，董湫的脸色也变了。他猛地站起来，动作太急差点摔倒，扶住墙才站稳：“你是说……我们俩……穿越了？”
这三个字说出来，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虽然我写网文时没少写穿越梗，但真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感觉……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不可能吧……”董湫还在嘴硬，他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却是黑的，按了半天也没反应，“没电了？不对啊，我昨天刚充满……”
我也赶紧摸口袋，我的手机同样毫无动静。
“你看他们的衣服，还有那马车……”我指着巷口，声音有点发颤，“这风格，有点像……宋朝？”
董湫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挑着担子叫卖“炊饼”的老汉走过，那声音、那打扮，活脱脱从《水浒传》里走出来的。
“南宋……”他喃喃道，“爷爷说那注壶是南宋的……”
我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款的惊恐和茫然。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中年男人路过巷子口，看我们的眼神跟看怪物似的，嘴里还嘟囔着：“这俩小娃穿的啥奇装异服？莫不是脑子不好？”
我和董湫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穿的是印着卡通图案的T恤和牛仔裤，他穿的是游戏战队的短袖和运动裤。在这群长袍大褂的人里，确实像两个异类。
“怎么办？”董湫戳了戳我，声音压低，“我们身无分文，手机没电，还穿得这么奇怪……”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一个写过无数绝境求生剧情的网文作者，这点场面……好像还是有点hold不住。
“先找个地方换身衣服，”我咬咬牙，“然后搞清楚这里到底是南宋的哪个地方，再想办法……活下去。”
“活下去？”董湫的声音都快哭了，“孟椿，我们不会要在这儿待到死吧？我还没上王者呢！我直播还没冲上榜一呢！”
“闭嘴！”我瞪他一眼，“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你要是再吵，咱们就得被当成疯子抓起来了！”
董湫果然闭了嘴，只是那委屈的表情，活像只被抛弃的大型犬。
我看着他，心里忽然有点复杂。虽然平时我俩一天不吵三次架就浑身难受，但现在，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空里，他好像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走，”我拉了他一把，“先离开这儿，找个没人的地方想想办法。”
他乖乖地跟在我身后，走出了小巷。阳光有点刺眼，街上的喧嚣扑面而来，那些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语言（虽然能听懂，但腔调很怪）、陌生的一切，都在提醒我们——砸了爷爷的宝贝后，发生的事情，好像真的超乎想象了。
而我当时还不知道，这场意外的穿越，会把我们和那些牌位上的名字，紧紧地缠在一起。更不知道，我和董湫这对“文武双废”，将来要靠曾祖母教的那点瓷器手艺，在这南宋的临安城里，挣一条活路出来。
作者：夏训芍药
发布时间：2025年11月10日
“本文版权归作者所有，未经授权严禁转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