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的手指带着不容错辨的力道，紧紧攥着秦昱的手腕。那触感温热而坚定，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秦昱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又在对上顾清眼底那翻涌的情绪时，动作微微一滞。
餐厅里的音乐还在轻柔流淌，邻桌的低语声、餐具碰撞的轻响，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秦昱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般作响，混合着顾清略显急促的呼吸，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张力。
“顾总，麻烦请你放手。”秦昱的声音冷了下来，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力道却远不及顾清。
“我不放。”顾清的目光像淬了火的钢，牢牢锁在秦昱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秦昱，你看着我。”
秦昱被迫抬起头，撞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漫不经心，没有了对旁人的纵容，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急切和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脆弱。
“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顾清的声音有些沙哑，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秦昱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那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烫得他心尖发颤，“我以前混蛋，瞎了眼，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被那些虚情假意蒙蔽了眼睛。但我现在醒了，秦昱，我真的醒了。”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让我证明给你看，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可以改，我会改。”
秦昱看着他，眼神复杂。顾清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他看似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并非毫无波澜。三年的暗恋，不是说放下就能彻底放下的。顾清的转变，他看在眼里，那些笨拙的靠近，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甚至此刻这带着点狼狈的恳求，都让他冰封的心，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可过往的伤害，那些被忽略的日夜，那些无声的委屈，又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提醒着他不能轻易相信。
“顾总，”秦昱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所谓的‘醒了’，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不甘心？”
顾清愣住了。
“你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所有人都围着你转。”秦昱继续说，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我以前对你百依百顺，你不稀罕。现在我走了，你又觉得不适应了，觉得我应该还像以前一样，对你言听计从。顾清，这不是喜欢，这是你的占有欲在作祟。”
“不是的！”顾清的情绪更加激动，握着秦昱手腕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我不是因为占有欲！我是……”
他想说，他是看到秦昱和周明轩在一起时，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嫉妒；是想起秦昱在养老院里温柔的笑容时，心里那阵莫名的悸动；是每次看到秦昱对自己冷淡疏离时，那种深入骨髓的失落。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些柔软的情绪，笨拙得像个初恋的少年。
“秦昱，我……”
“放手吧，顾总。”秦昱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决绝，“我们不合适。”
顾清看着秦昱眼底那抹不容动摇的坚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慢慢松开了手，指尖还残留着秦昱皮肤的温度，却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
秦昱揉了揉被攥得有些发红的手腕，站起身：“单我买过了，顾总慢用。”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顾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心里空落落的。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可他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了。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苦涩。
他知道，秦昱说的不无道理。他以前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他没有资格要求秦昱相信他。可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喜欢那个认真工作的秦昱，喜欢那个默默付出的秦昱，喜欢那个即使被伤害，也依旧挺直脊梁的秦昱。
他不能放弃。
接下来的日子，顾清没有再急于向秦昱表白，也没有再做那些笨拙的试探。他开始用实际行动，一点点改变自己。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不再和那些莺莺燕燕有任何联系，甚至把那栋曾经用来接待他们的别墅锁了起来，再也没去过。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把公司当成自己的王国，而是学会了倾听下属的意见，甚至会主动关心员工的生活。
他还开始学习做饭，虽然一开始经常把厨房弄得一团糟，烧出来的菜要么太咸要么太淡，但他没有放弃。他记得秦昱喜欢吃家常菜，他想学着做给他吃。
这些变化，秦昱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周明轩偶尔会在他面前提起顾清，说他最近像变了个人似的，“顾氏的员工都说，他们老板转性了”。
秦昱只是听听，不说话，心里却难免有些触动。
这天，秦昱下班回家，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顾清站在那里。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看起来像是等了很久。
看到秦昱，顾清的眼睛亮了一下，快步走了过来：“你回来了。”
“有事吗？”秦昱的语气依旧淡淡的。
“我……我做了点东西，想给你尝尝。”顾清把保温桶递过来，语气带着一丝紧张，“第一次做，可能不太好吃。”
秦昱看着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保温桶，愣了一下。他能闻到里面飘出来的饭菜香味，是很家常的味道。
“不用了，谢谢。”秦昱还是拒绝了。
顾清的眼神暗了一下，却没有把保温桶拿回去，只是固执地递在他面前：“就尝一口，好不好？我学了很久的。”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恳求，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让秦昱心里忽然软了一下。
“……好吧。”秦昱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那我先走了。”顾清笑了笑，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赏赐，“你趁热吃。”
秦昱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复杂。他提着保温桶回了家，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盘番茄炒蛋和一碗米饭。卖相不算好，番茄炒得有点烂，鸡蛋也有点焦，但香气却很诱人。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番茄炒蛋放进嘴里。有点咸，还有点糊味，但奇怪的是，他却吃出了一丝家的味道。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第一次学做饭，也是这样，把番茄炒蛋做得乱七八糟，却笑着让他多吃点。
秦昱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酸涩，又有些温暖。
接下来的几天，顾清每天都会在小区门口等秦昱，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他亲手做的饭菜。有时候是青椒炒肉，有时候是冬瓜排骨汤，味道一次比一次好。
秦昱从一开始的拒绝，到后来的默许，再到后来，会主动接过保温桶，说一句“谢谢”。
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在一点点缓和。
这天晚上，秦昱加班到很晚，走出公司大楼时，外面下起了大雨。他没带伞，站在门口有些发愁。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他面前，车窗摇下来，露出顾清的脸。
“上车。”顾清的语气不容置疑。
秦昱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里很暖和，还放着轻柔的音乐。
“怎么这么晚才下班？”顾清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擦擦吧。”
“嗯，项目有点急。”秦昱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车子缓缓驶离，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着，模糊了窗外的霓虹。
“你做的菜，很好吃。”秦昱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顾清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真的吗？”
“嗯。”秦昱点点头。
顾清的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他侧头看了秦昱一眼，路灯的光影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
“以后……我经常给你做。”顾清的语气带着一丝期待。
秦昱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嘴角却微微向上扬了扬。
车子快到秦昱家小区的时候，秦昱忽然看到路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冒着大雨，推着一辆坏掉的自行车往前走。是住在他楼下的张大爷，一个独居老人。
“停车。”秦昱说。
顾清愣了一下，还是把车停在了路边。
秦昱解开安全带：“我下去看看。”
他撑着顾清递过来的伞，走到张大爷身边：“张大爷，怎么了？”
“小秦啊，”张大爷看到他，笑了笑，“车链子掉了，推回去修修。”
“我帮您吧。”秦昱说着，就蹲下身，想帮张大爷修自行车。
“不用不用，雨太大了，你快回去吧。”张大爷连忙说。
就在这时，顾清也下了车，手里拿着一把伞，走到他们身边：“我来吧。”
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自行车的链条，然后熟练地摆弄起来。没过多久，就把链条装好了。
“好了，您试试。”顾清站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油污。
张大爷试了试，自行车果然能骑了，他感激地说：“谢谢你啊，小伙子。”
“不客气。”顾清笑了笑。
秦昱看着顾清被雨水打湿的衬衫，和他手上的油污，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他印象中的顾清，永远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像个高高在上的王子，从未做过这种“粗活”。可此刻的他，却显得格外真实，格外温暖。
“上车吧。”顾清对秦昱说。
秦昱点点头，和张大爷道别后，跟着顾清上了车。
回到家，秦昱看着顾清湿透的衣服，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要不要上来洗个澡，换身衣服？”
顾清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可以吗？”
“嗯。”秦昱点点头，“我这里有干净的衣服，你应该能穿。”
顾清跟着秦昱上了楼。秦昱的家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客厅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窗台上还放着几盆绿植，充满了生活气息。
“你先去洗澡吧，衣服我给你放浴室门口。”秦昱说。
“好。”
顾清洗完澡出来，穿着秦昱的衣服，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和一条灰色的运动裤。衣服有点小，不太合身，却衬得他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秦昱给了他一杯热水：“喝点热水，别感冒了。”
“谢谢。”顾清接过水杯，看着秦昱，眼神温柔。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微妙。
“那个……”顾清先开口，“今天谢谢你。”
“该说谢谢的是我。”秦昱说，“谢谢你帮张大爷修自行车。”
顾清笑了笑：“举手之劳。”
他看着秦昱，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秦昱：“这个，给你。”
秦昱愣了一下，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很简单的银戒指，没有任何装饰，却很精致。
“这是……”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顾清的语气有些不自然，“我看到你上次帮张大爷搬东西的时候，手指被划伤了，想着这个或许能保护一下你的手指。”
秦昱看着那枚戒指，心里忽然暖暖的。他想起那天，他只是不小心被箱子划破了一点皮，自己都没太在意，没想到顾清却记住了。
“谢谢。”秦昱把戒指戴在手上，大小刚刚好。
顾清看着他手上的戒指，心里涌起一股满足感。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顾清站起身。
“嗯。”秦昱送他到门口。
顾清走到门口，忽然转过身，看着秦昱：“秦昱，我……”
他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是深深地看了秦昱一眼：“晚安。”
“晚安。”
顾清走后，秦昱关上门，靠在门上，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对顾清的防线，正在一点点松动。可过往的阴影，却依旧挥之不去。
他害怕，这只是顾清一时的新鲜感；害怕自己再次投入真心，却又被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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