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城的雨季，总带着挥之不去的湿冷，像是要把人的骨头缝都浸透。市武术学校后山的简陋宿舍里，漏风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姜牧正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把磨得发亮的木剑。剑身在昏暗里泛着温润的光泽，剑柄处被岁月摩挲得光滑如玉，这是老院长临终前塞到他手里的礼物，也是他在孤儿院长大的十几年里，唯一称得上“念想”的东西。
十四岁那年，老院长走了，孤儿院的孩子们各奔东西。姜牧揣着老院长留下的那笔皱巴巴的微薄积蓄，凭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硬是考上了这所半公益性的武术学校。在这里，他像是一株不合群的野草，其他学员大多有家室支撑，穿着统一的练功服，口袋里总有花不完的零花钱，而他，三餐要靠在学校食堂帮工洗碗刷盘解决，学费则得靠周末去工地搬砖、夜市摆摊画武术图谱一点点凑齐。
“姜牧，又在偷偷练拳？”室友王胖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敬佩。王胖子家境不错，却从不嫌弃姜牧的清贫，反而总被他那股拼劲打动。每天清晨，当其他学员还在温暖的被窝里酣睡时，姜牧已经在操场的角落里扎好了马步，任凭寒风刮过脸颊，双腿如磐石般纹丝不动；深夜，练功房里最后一盏熄灭的灯，永远是为他而留，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水渍，又被他的脚步踏碎。
他没有名师指点，就抱着学校图书馆里那些泛黄卷边的武术古籍反复揣摩。白天在食堂帮工，空闲时就把古籍揣在怀里，趁着择菜、洗碗的间隙看上几页；晚上在练功房，就对着镜子一遍遍比划招式，将《磐石拳》的刚猛、《流云步》的灵动，一点点融入自己的动作里。有一次，为了领悟《磐石拳》里的一个发力技巧，他在练功房里反复练习，直到拳头磨破了皮，鲜血浸透了练功服，疼得直咧嘴，也只是简单包扎一下，继续咬牙坚持。
武术学校的日子，清贫却充实。姜牧的刻苦，渐渐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校董林苍。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曾是渝城武术集团的顶尖教习，一手《奔雷掌》出神入化，后来因旧伤退隐，便接受邀请在武校担任名誉顾问。林苍常常在练功房外的老槐树下伫立，看着姜牧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咬着牙爬起来，眼中的赞许渐渐多了几分。
那天下午，姜牧正在对着沙袋练习《磐石拳》，拳头与沙袋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林苍缓缓走上前，示意他停下：“小子，你的《磐石拳》架子很稳，力道也足，就是少了点神韵，太过刚硬，不懂变通。”
姜牧愣了一下，连忙收拳行礼：“林董，您能指点我一下吗？”他早就听说过林苍的威名，只是一直没敢上前请教。
林苍微微一笑，伸出布满老茧的手，亲自调整姜牧的姿势：“你看，出拳时要沉肩坠肘，力从腰发，不是单凭手臂的力量，要像磐石扎根大地，又能像流水般灵活转换。”说着，他演示了一遍，拳头看似缓慢，却带着一股磅礴的气势，击中空气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姜牧茅塞顿开，当即双膝跪地，对着林苍磕了三个响头：“弟子姜牧，恳请林董收我为徒！”
林苍连忙扶起他，眼中带着欣慰：“起来吧，我早就想指点你了。你这孩子，有股韧劲，是块练武的好料子。”
此后，林苍便将自己毕生的武学心得倾囊相授。姜牧的进步更是一日千里，不仅《磐石拳》练得愈发精湛，《流云步》也变得灵动非凡，甚至还从林苍那里学到了不少实战技巧。
转眼到了毕业那天，姜牧拿着烫金的毕业证书，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他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在这个人才济济的城市里，如同大海里的一叶孤舟。离开武校后，他只能继续靠打零工糊口。白天，他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搬砖，沉重的砖块压得他肩膀通红，汗水浸透了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夜晚，他就在桥洞下练拳，月光洒在他单薄的身影上，却浇不灭他眼中对武术的执着与热爱。
就在姜牧几乎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林苍找到了他。老人看着眼前这个消瘦却依旧眼神坚定的年轻人，眼中带着期盼：“孩子，跟我走。我带你去渝城武术集团，那里才有你施展才华的舞台。”
姜牧看着林苍，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把陪伴他多年的木剑，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他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他不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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