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咖的“保护伞”

宋屹是被冻醒的 不是冬夜的那种干冷，是带着点潮湿的、像浸在深水潭里的寒意，顺着后颈往骨头缝里钻。他猛地睁开眼，客厅的落地窗没关严，窗帘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月光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晃悠的影子。

“什么鬼天气。”他嘟囔着爬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脚趾蜷了蜷。作为娱乐圈查无此人的十八线糊咖，他住的这老小区连暖气都时断时续，此刻更是冷得像冰窖。

关窗的时候，他瞥见楼下巷口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灯没开，在夜色里像只蛰伏的兽。宋屹皱了皱眉，最近总觉得有人跟着他，试镜被抢、剧组被换，连好不容易谈下来的代言都莫名黄了，经纪人说是他运气差，可他心里总有点发毛。

刚转过身，客厅的灯“滋啦”一声闪了两下，灭了。

宋屹心里咯噔一下，摸索着去摸手机，指尖刚碰到茶几边缘，就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响——像是谁的衣料擦过沙发。

“谁？”他猛地回头，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里映出一片空荡，只有沙发上搭着的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安静地堆在那里。

是错觉？

他定了定神，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最近压力太大，都开始疑神疑鬼了。正准备去拿蜡烛，手腕忽然被一股凉意缠住，不算用力，却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别去。”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带着点玉石相击的清润，又裹着化不开的冷意。宋屹浑身汗毛倒竖，猛地甩开手，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暗了下去。

“谁在那儿？！”他声音发颤，后背抵着冰冷的落地窗，月光勾勒出他绷紧的侧脸。

黑暗里没人回答，只有那股寒意还在弥漫，像有个人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宋屹屏住呼吸，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窗外突然刮起的风声，卷着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脆响。

他壮着胆子摸黑捡起手机，点亮屏幕扫过去——客厅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幻听？

他松了口气，刚要放下手机，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茶几上多出了一样东西——一枚小小的、带着裂痕的玉佩，玉佩上还沾着点湿冷的潮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宋屹愣住了。

他从没见过这枚玉佩。

就在这时，那股凉意又缠了上来，比刚才更清晰些，甚至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安抚？他下意识地抬手握住那枚玉佩，触手冰凉，却奇异地让他平静了些许。

楼下的黑色轿车不知何时已经开走了。

客厅里依旧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着宋屹茫然的脸。他捏着那枚陌生的玉佩，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就好像……从今晚开始，有什么看不见的存在，悄无声息地闯进了他这糟糕透顶的生活里。

那枚玉佩被宋屹随手扔进了抽屉。

不是不觉得诡异，只是糊咖的日子本就兵荒马乱，前有公司催着解约的违约金，后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绊子”，实在没精力分给一块来路不明的凉玉佩。

第二天去试镜的路上，他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电动车，在路口被一辆突然变道的面包车别了一下，车把猛地一歪，眼看就要撞向路边的护栏。宋屹吓得眼一闭，预想中的剧痛没传来，反倒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后拽了把，连人带车踉跄着停在原地，不过擦破了点皮。

面包车早没了影。

他扶着车把喘气，后颈又泛起那种熟悉的凉意，比昨晚淡些，像有人对着那里轻轻呵了口气。宋屹猛地回头，身后只有行色匆匆的路人，谁也没看他。

“邪门了。”他嘀咕着，却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把抽屉里的玉佩拍了张照存着。

试镜的角色是个只有三句台词的小太监，宋屹到的时候，走廊里已经挤满了人。他排在末尾，听着前面的人讨论导演的喜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剧本——边角都被翻得起了毛。

轮到他时，刚走进试镜间，头顶的灯突然“哐当”一声砸下来，离他脚尖不过半尺远，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宋屹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旁边的副导演尖叫着躲开，导演皱着眉骂场务，整个房间乱成一团。他站在原地，后颈的凉意又冒了出来，这次带着点明显的急促，像是……在提醒他？

“你没事吧？”有人扶了他一把。

宋屹摇摇头，看着那盏摔得稀碎的灯，忽然想起昨晚黑暗里的声音，想起那枚冰凉的玉佩，还有刚才路口那股莫名的拉力。一个荒谬的念头钻进脑子里，他下意识地往四周看，空荡荡的房间里，阳光透过百叶窗投下斑驳的光影，什么都没有。

试镜自然是黄了。

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大楼，正琢磨着晚上吃泡面还是啃面包，手机突然响了，是前几天联系的一个网大剧组，说原定的男三号临时出了问题，问他愿不愿意顶上。

“愿意！当然愿意！”宋屹差点把手机捏碎。

挂了电话，他原地蹦了三下，雀跃得像个傻子。风从街角吹过来，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那股凉意又缠了上来，这次很淡很轻，像一片羽毛扫过皮肤，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宋屹愣了愣，抬头望向天空。

秋阳正好，云卷云舒，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可他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替他挡了灾，还……偷偷为他高兴？

他摸了摸口袋，剧本边角的毛边硌着手心。也许是太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他竟对着空无一人的街角，低声说了句：“谢了啊。”

风似乎停了一瞬。

后颈的凉意，悄然退去了。

宋屹没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的玻璃幕墙上，映出一道极其模糊的影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身形清瘦，正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眼底是化不开的墨色，墨色深处，却藏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暖意。

回到家时，夕阳正往窗台上爬，给积了层薄灰的地板镀上圈金边。宋屹把电动车停在楼下，哼着跑调的歌上楼，掏钥匙时发现门虚掩着——他分明记得早上是锁了的。

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他捏着钥匙串，指尖都在冒汗，试探着推开门。

屋里没什么变化，只是桌上多了杯温水，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水温刚好能入口。宋屹僵在门口，看着那杯凭空出现的水，后颈的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这次不再是若有似无，而是清晰得像有人站在他身后，呼吸都带着冷意。

他猛地转身，客厅沙发旁的地板上，落着一片半透明的、像冰晶又像雾气的东西，转瞬就散了。

“是……是你吗？”宋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退到门口，手还搭在门把上，随时准备逃跑，“昨晚的声音，今天的事……都是你做的？”

空气里没有声音，只有那股凉意越来越浓，绕着他转了半圈，最后停在他面前，像在确认他的情绪。

宋屹看着空荡荡的前方，突然想起抽屉里的玉佩。他几步冲过去拉开抽屉，那枚带着裂痕的玉佩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只是此刻不再是冰冷的，反而透着点微温，像是被人握了很久。

他抓起玉佩，指尖都在发颤：“是你……给我的？”

玉佩上的温度又高了些，隐约能感觉到一丝回应。

宋屹慢慢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恐惧还在，可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个莫名其妙的存在，好像并没有恶意，甚至一直在帮他。

“你到底是谁啊……”他闷声问，声音带着点委屈，又有点茫然。

回答他的，是一阵轻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像风穿过竹林的声息。那股凉意温柔地裹住他，像是在笨拙地安慰。

宋屹抬起头，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第一次没有逃跑的念头。他捏紧了那枚渐渐恢复冰凉的玉佩，低声说：“不管你是谁……谢谢你啊。”

窗外的夕阳彻底沉了下去，暮色漫进房间。宋屹没开灯，就坐在地板上，看着黑暗一点点将一切吞没。他知道，从今晚起，他这糊里糊涂的人生里，多了一个看不见的“室友”，或者说……是个莫名其妙的“保护伞”。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沈矜正静静地坐着，透明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宋屹的发梢，眼底翻涌着无人知晓的、跨越生死的执念。他留在这里，本是为了偿还一份偶然的恩情，却没料到，这颗在尘埃里挣扎的星星，会让他冰封已久的心，泛起了第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