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2)班的早自习总浸在淡淡的粉笔灰里。林晚趴在桌上补昨晚没写完的物理卷子,笔尖在草稿纸上划了半天,最后还是烦躁地把铅笔一扔——第三道受力分析题,她卡了整整二十分钟。
“借个铅笔芯。”
清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时,林晚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自动铅笔就被人轻轻抽走了。她抬头,撞进一双很亮的眼睛,像清晨没散尽的雾,裹着点阳光。男生穿着干净的蓝白校服,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骨,指尖捏着她的铅笔,正低头往笔杆里塞铅芯,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什么。
是江叙。隔壁(1)班的学神,上次月考年级第一,据说物理能考到满分。林晚盯着他手腕上简单的黑色皮筋——听说那是用来绑卷子的,忽然觉得脸颊有点烫。
“你这题,受力方向画反了。”江叙把铅笔递回来,指了指她卷子上的图,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手背,带着点凉意。他弯腰时,校服领口飘出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着窗外香樟树的气息,莫名让人心里发慌。
林晚赶紧把卷子往怀里拢了拢,头埋得低低的:“哦……谢谢。”她偷偷抬眼,看见江叙还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本《物理竞赛题典》,封面上写着他的名字,字迹清隽。
“这道题应该先找支点。”江叙没走,干脆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从笔袋里掏出支黑色水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画了个受力图,“你看,摩擦力方向和运动趋势相反,这里标反了。”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的鸟鸣混在一起。林晚盯着他画的图,忽然发现自己刚才犯的错有多离谱。她咬着铅笔头,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这个?”
江叙抬头,嘴角弯了弯:“上次课间,看见你在办公室问老师这类型题。”他把草稿纸推给她,“其实不难,多画几次图就会了。”
早自习的铃声响了,江叙站起身,把笔袋往肩上一甩。他比林晚高大半个头,林晚抬头看他时,刚好能看见他校服后颈处,别着一支红色的圆珠笔——和她丢了三天的那支一模一样。
“我先回班了。”江叙朝她挥了挥手,转身时,校服下摆扫过她的桌角,带落了她放在桌边的橡皮。他弯腰捡起,轻轻放在她卷子上,“下次橡皮别放这么边,容易掉。”
林晚捏着那块温热的橡皮,看着他走出教室的背影,蓝白校服在走廊的晨光里晃了晃,很快消失在(1)班的门口。她低头看草稿纸上的受力图,线条干净利落,旁边还写着行小字:“支点找对,剩下的都是送分题。——江叙”
第二节下课,林晚抱着物理卷子去办公室问老师,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江叙靠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个白色的保温杯,正低头拧盖子。他看见她,朝她举了举杯子:“要不要喝热水?刚接的。”
林晚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接过杯子。温水滑过喉咙,暖到了胃里。她想起早上的受力图,小声说:“那道题我懂了,谢谢你啊。”
“没事。”江叙靠在栏杆上,目光落在楼下的香樟树上,“你物理是不是不太好?我看你总在补物理卷子。”
林晚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嗯,每次都卡受力分析。”
江叙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递给她。封面是白色的,上面画着一棵小小的香樟树,写着“错题本”三个字。“这里面记了几道受力分析的典型题,你拿去看看,说不定有用。”他顿了顿,耳尖有点红,“不用急着还,等你看完再说。”
林晚接过错题本,指尖碰了碰封面的香樟树,画得很可爱,和他清冷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谢谢你,江叙。”她抱着错题本,心里甜丝丝的,像喝了加了糖的温水。
上课铃响了,江叙朝她挥了挥手:“快回班吧,老陈的课要开始了。”
林晚点头,抱着错题本往教室跑。跑了几步,她回头看——江叙还靠在栏杆上,朝她笑,阳光落在他身上,把蓝白校服染成了浅金色。楼下的香樟树被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像在说什么温柔的话。
回到教室,林晚把错题本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里,压在物理卷子上面。她摸了摸口袋里的保温杯,还带着点余温。翻开错题本第一页,除了工整的题目和解析,右下角还有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着:“慢慢来,物理没那么可怕。”
窗外的香樟树影晃进教室,落在错题本上,林晚忽然觉得,这个被粉笔灰和公式填满的高一,好像因为一本错题本,变得不一样了。她拿起铅笔,重新看向那道卡了很久的受力分析题,笔尖落下时,比刚才稳了很多——好像有个人站在身后,轻轻推着她,让她没那么怕那些复杂的线条和符号了。
放学时,林晚收拾书包,发现抽屉里多了一颗水果糖,橘子味的,糖纸上贴着张便利贴,字迹和错题本上的一样:“物理题卡壳了,就吃颗糖。——江叙”
她捏着那颗糖,走到走廊。(1)班的门开着,江叙正背着书包出来,看见她,朝她挥了挥手。夕阳落在他身上,把蓝白校服染成了暖橙色,和香樟树的影子叠在一起,温柔得像一幅画。
“错题本看完了?”江叙问。
“还没,刚看了一页。”林晚晃了晃手里的糖,“谢啦,橘子味的我喜欢。”
江叙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明天早自习,我再给你讲道题?”
“好啊!”林晚点头,声音比平时亮了点。
走出校门,晚风吹着香樟树的叶子,沙沙作响。林晚剥开那颗橘子糖,甜意漫开时,她想起江叙写在错题本上的话,想起他递过来的温水,忽然觉得,这个有香樟树、有错题本的高一,好像会变得很长很长,长到能装下所有没说出口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