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木门轴早该上油了,“吱呀”一声被推开时,像极了谁在暗处抽气。林夏举着相机跨过门槛,镜头下意识对准了天井里那棵半枯的老槐树——树干上缠着几圈红绳,风吹过,绳结相撞,发出细碎的响,倒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
“有人吗?”她扬声问,声音撞在青砖墙上,弹回来时散了大半,只剩些微的回音。
这是城西拆迁区最后一栋没拆的老宅,街坊说这里“不干净”,子夜总飘着小孩的哭声。林夏来,是为给杂志社拍组“城市残影”的纪实照片,可脚刚踏进天井,后颈就莫名一凉,像有人对着她的衣领吹了口气。
她猛地回头,身后只有敞开的大门,门外的挖掘机正“哐当”一声砸向隔壁的断墙。
“自己吓自己。”林夏失笑,举起相机对准二楼的雕花窗棂。取景器里,窗纸破了个洞,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快得像错觉。她按下快门,“咔嚓”一声,惊得檐角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照片在相机屏幕上显影时,她瞳孔骤缩——窗洞里分明有半张脸,苍白,眼睛黑得像墨,正死死盯着镜头。
“谁在上面?”她攥紧相机,声音有些发紧。
二楼没有回应,只有风穿过破窗的呜咽,像极了小孩的啜泣。
林夏咬了咬牙,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往上走。楼梯扶手积着厚灰,指尖摸过,留下道清晰的印子。走到二楼转角,她忽然听见“咚”的一声,像是皮球砸在地板上。
紧接着,是个稚嫩的童声,含混不清地唱:“红鞋子,白袜子,掉下来,找妈妈……”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歌词,街坊也提过,说十年前坠楼的那个小女孩,出事前总唱这歌。
她放轻脚步,慢慢挪到一扇虚掩的房门前。门缝里,能看见地板上有个红色的影子在动,圆圆的,像是……一个皮球?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墙角堆着些杂物,灰尘在阳光里飞舞,哪有什么小孩。
“奇怪。”林夏皱眉,走到窗边。窗纸的破洞果然是人为撕开的,洞后是块松动的木窗棂。她探头往外看,楼下的天井空空如也,老槐树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
转身时,她的鞋跟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掉了漆的红皮球,瘪瘪的,上面沾着些暗褐色的渍,像干涸的血。
林夏刚要弯腰去捡,皮球突然自己滚了起来,贴着墙根往门外跑,像是被什么人踢了一脚。
“站住!”她下意识追出去,却见皮球滚到楼梯口,“咚”地一声往下跳,一级,两级,三级……像个调皮的孩子在玩跳房子。
追到一楼天井,皮球突然停在老槐树下,不动了。林夏走上前,正要伸手,却看见树干上的红绳突然绷直,像是被无形的手拽了一下。
她抬头,正对上二楼窗口的那双眼睛。
那半张脸还贴在窗洞后,这次看得真切——是个小女孩,梳着两个羊角辫,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诡异。她没有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夏,眼神空得像口井。
林夏的呼吸瞬间凝固,相机“啪”地掉在地上。
小女孩忽然咧开嘴,露出个极浅的笑,然后,像片叶子似的,从窗口倒了下去。
“啊!”林夏失声尖叫,冲过去想接住她,却只扑了个空。
地上空空如也,只有那个红皮球,在她脚边轻轻晃动。
风再次吹过,老槐树上的红绳又响了起来,这次听着,竟像是有人在数:“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