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旧影
夜色如墨，将白日的喧嚣逐渐吞噬。
陈默将小囡囡安全送回家，婉拒了刘婶留饭的感激，回到了自己位于老城区的一间简陋出租屋。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异常整洁，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物品，透着一股军旅般的简练。
那个只响了三声的电话，像一根刺，扎在他试图平静的心湖中。
“影子”是他们“龙狱”内部最高等级的紧急联络信号，非生死存亡、关乎组织存续的大事绝不会启用。自他一年前悄然隐退，切断与过去的大部分联系后，这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个信号。
对方还活着，并且能发出信号，说明情况虽然紧急，但尚未到最坏的地步。
他走到窗边，撩开一丝窗帘缝隙，目光锐利地扫过楼下寂静的街道和对面楼的窗户。几分钟后，他确认没有异常。
从床底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中，他取出一台造型古朴、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黑色加密通讯器。开机，输入一串复杂的动态密码，屏幕亮起，只有一个坐标在闪烁——位于城西废弃的第三货运码头，C区7号仓库。
没有犹豫，陈默换上一身深色的运动服，动作迅捷如同猎豹。他没有走门，而是从窗户悄无声息地翻出，沿着外墙老旧的管道滑下，融入浓重的夜色里，没有惊动任何邻居。
……
城西废弃码头，海风带着咸腥和铁锈的气息呼啸而过，废弃的吊臂和仓库如同巨大的怪兽骨架，在朦胧的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
C区7号仓库锈迹斑斑的大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灯塔偶尔扫过的光束，短暂地照亮内部堆积如山的废弃集装箱。
陈默如同幽灵般潜入，每一步都落在阴影和杂物之后，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朵捕捉着风声、老鼠的窸窣声，以及……仓库深处一丝微弱而紊乱的呼吸声。
他循着声音，在一个半开的集装箱后，看到了靠坐在那里的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色作战服，但左肩和右腿处的衣物颜色明显更深，被血迹浸透。他脸上带着疲惫和痛苦，但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依然锐利，如同等待猎物的夜枭。看到陈默出现，他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和如释重负。
“头儿……”他声音沙哑干涩，试图起身。
陈默快步上前，按住他，手指迅捷地检查了他的伤口。肩胛骨被子弹擦过，皮肉翻卷，但未伤及骨骼。右腿则是被利器所伤，伤口颇深，失血不少，但好在避开了主要动脉。
“别动。”陈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从身上一个小巧的急救包里拿出止血粉和绷带，动作熟练得如同最顶尖的外科医生，迅速为“影子”处理伤口。
“怎么回事？”陈默一边包扎，一边问道，语气平静，但眼神却冷冽如冰。
“影子”忍着痛，急促地低语：“头儿，‘龙狱’内部……出了叛徒！”
陈默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但眼神骤然缩紧。
“一个月前，我们在东欧的‘信标’小组执行护送任务，遭遇伏击，全军覆没……任务信息只有核心层知晓。”影子咬着牙，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愤怒，“我们怀疑有内鬼，暗中调查。三天前，我锁定了两个嫌疑人，但还没来得及确认，就遭到了自己人的清洗！是‘蝮蛇’带队的清理小组！”
“蝮蛇……”陈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那是“龙狱”内部一支精锐行动队的负责人，以冷酷和高效著称。如果是他带队清理，说明叛徒的级别和能量，远超想象。
“他们不光是灭口，还在找东西……”影子从贴身内袋里，颤巍巍地掏出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的细小物件，递给陈默，“这是我从‘信标’小组最后一个联络点找到的……他们拼死保下来的……”
陈默接过，打开油布，里面是一片只有指甲盖大小，非金非木，边缘不规则，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碎片。碎片上，刻着一个极其古老而复杂的符文，即使只是碎片，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和神秘。
“‘龙王令’……”陈默的呼吸微微一滞。这是“龙狱”最高权力的象征，据说隐藏着巨大的秘密，早已失落多年。他当年接掌“龙狱”时，得到的也只是一个传说。难道当年的任务失败，以及现在的内部清洗，都与这失落的“龙王令”有关？
“叛徒……很可能就在当年的知情者之中。”影子喘息着，又拿出一张被烧掉一半，画面模糊不清的照片，“这是……和碎片一起找到的……小心……他们……已经在江海市了……”
照片上，似乎是一个女人的侧影，背景模糊，但轮廓隐约让陈默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另一半则完全焦黑，无法辨认。
就在这时，陈默的耳廓微微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仓库外极远处传来的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异响。不是风声，是狙击枪支架调整角度的声音！
他脸色一变，低喝一声：“有狙击手！走！”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脚踢翻旁边一个沉重的废弃铁箱。
“砰！”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声沉闷的狙击枪响划破寂静！子弹带着恐怖的动能，击穿了他们刚才所在位置后方的集装箱箱壁，留下一个狰狞的弹孔！
对方装了消音器，但还是瞒不过陈默的耳朵！
“走这边！”陈默一把拉起受伤的影子，凭借对仓库结构的瞬间判断，如同猎豹般冲向另一个堆满杂物的出口。他们的身影在废弃物的阴影中快速穿梭，身后不断响起子弹击中金属和水泥的噗噗声，对方显然不止一个狙击手，而且训练有素，火力交叉覆盖。
陈默眼神冰冷，对方的行动如此迅捷精准，显然早就盯上了影子，甚至可能利用影子作为诱饵，想将自己一并引出除掉！
……
与此同时，凌霜集团总裁办公室。
苏凌雪终于处理完积压的文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窗外已是万家灯火。她拿起手包和车钥匙，走向地下车库。
不知为何，白天那个出租车司机陈默的话，以及车底那个被她悄悄取下、此刻正静静躺在手包夹层里的GPS追踪器，让她心头始终萦绕着一股不安。
她坐进玛莎拉蒂，发动引擎，明亮的车灯划破车库的昏暗。就在她准备驶出车位时，透过后视镜，她注意到一辆黑色的本田雅阁，没有挂牌照，静静地停在车库出口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没有熄火，车里似乎坐着两个人。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瞬间攫住了她。
她猛地想起陈默白天那平静却笃定的眼神，以及那句关于追踪器的话。难道……那些人还在？
苏凌雪的心跳陡然加速。她强作镇定，假装没有发现，缓缓将车驶出车位，但方向却不是出口，而是绕着车库内部通道行驶。
果然，那辆黑色雅阁也缓缓启动，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
他们真的在跟踪自己！
苏凌雪手心瞬间沁出冷汗，她猛踩油门，玛莎拉蒂发出一声咆哮，加速冲向出口。
黑色雅阁也立刻加速，紧追不舍！
两辆车前一后，如同两道箭矢，射出了凌霜大厦的地下车库，融入夜晚流光溢彩的车流之中。苏凌雪透过后视镜，看着那辆如同幽灵般死死咬住自己的黑色轿车，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感笼罩了她。
……
市刑警队，技术科。
叶诗涵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陈默的户籍档案信息。资料干净得过分，上学、工作经历寥寥数语，社会关系简单到几乎为零，像是一张被精心擦拭过的白纸。
这种过分的“干净”，在叶诗涵看来，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一个拥有那种身手的人，过去怎么可能如此苍白？
她切换页面，调取了今天幼儿园门口附近的道路监控。画面中，陈默抱着孩子，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那几个混混在他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
“这种格斗技巧……绝不是普通退伍兵或者武校学生能达到的。”叶诗涵喃喃自语，眼神愈发凝重。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是交通指挥中心打来的。
“叶队，接到群众报警，凌霜集团总裁苏凌雪的车辆正在中山西路被一辆无牌黑色本田雅阁高速追逐，情况危险！是否需要介入？”
苏凌雪？叶诗涵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江海市著名的商界精英。无牌车辆追逐？这可不是普通的交通纠纷。
“立刻锁定目标车辆位置，通知附近巡逻单位注意，我马上过去！”叶诗涵霍然起身，抓起桌上的配枪和外套，快步冲出办公室。
夜色下的江海市，暗流汹涌。陈默与“影子”在废弃仓库与未知的敌人周旋；苏凌雪在繁华的街道上亡命奔逃；而叶诗涵，则驾驶着警车，拉响警笛，朝着风暴的中心疾驰而去。
三条原本平行的线，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命运之手，强行扭结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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