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凉意穿透了薄被，陈默是被一阵哭声惊醒的。
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嚎啕，也不是孩童无理取闹的哭闹，那声音细若游丝，像一缕浸了冰的丝线，从门缝里钻进来，缠在他的耳廓上，带着说不出的诡异。起初他以为是梦魇，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可那哭声却黏着他不放，时断时续，忽远忽近，细细听去，竟像是个女人的声音，裹着化不开的哀怨，每一声都拖着长长的尾音，在寂静的夜里荡开涟漪，听得人头皮发麻。
陈默猛地睁开眼，黑暗中，窗帘被窗外的夜风吹得轻轻晃动，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他住的这栋老楼有些年头了，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单位宿舍楼，没有电梯，每层三户人家，他租的是三楼。搬来快半年，邻里间往来不多，但也从未听过这般渗人的哭声。
他摸过手机按亮，凌晨两点半。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能看到额角沁出的细汗。哭声还在继续，这一次，他听得真切了——声音分明来自楼下，像是二楼，又像是一楼，模糊得让人抓不住源头，却又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萦绕。那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到极致的崩溃，只有一种死寂般的绝望，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怨念，一点点侵蚀着深夜的安宁。
陈默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冷汗。他本不是胆子大的人，平日里连恐怖片都不敢看，此刻被这诡异的哭声缠上，只觉得浑身发冷，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他蜷缩在被子里，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可那哭声像有魔力，勾着他的神经，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会不会是哪家夫妻吵架了？”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者是有人遇到了难处，夜里忍不住伤心。”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定了。哪有人会在深更半夜这样哭？没有抽泣，没有换气，只是一味地、平缓地哀鸣，像是录制好的声音在无限循环，却又带着一种活生生的、令人心悸的质感。
哭声又一次拔高了些，似乎更近了。陈默咬了咬牙，一股莫名的勇气突然涌了上来。他租住的这间房，之前的租客是个老太太，搬走时曾含糊地提过一句“这楼里有点怪”，当时他只当是老人迷信，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那老太太的眼神里，分明藏着一丝忌惮。
“不能就这么躲着。”陈默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了床。脚刚碰到地板，一股凉意顺着脚心往上窜，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摸索着打开房间的灯，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些许黑暗，却没能驱散心底的恐惧。他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哭声果然更清晰了，像是来自二楼西侧的房间——那间房据说一直空着，房东说之前的租客走得很突然，之后就再也没人租过。
空房间里怎么会有哭声？
陈默的心脏“咚咚”地撞着胸腔，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握住了门把手。转动把手的瞬间，“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屏住呼吸，缓缓拉开门。
走廊里的声控灯没有亮，漆黑一片。老楼的声控灯本就不太灵敏，这会儿更是安静得可怕。陈默扶着墙壁，一步步往前挪，每走一步，地板都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是不堪重负。楼下的哭声还在继续，顺着楼梯间飘上来，缠在他的脚踝上，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他走到楼梯口，往下望去，黑漆漆的楼梯间像一张张大的嘴，等着吞噬一切。声控灯依旧没反应，他只能借着自己房间透出来的微弱灯光，小心翼翼地往下走。楼梯扶手冰凉，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平日里很少有人触碰。
走到二楼平台，哭声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就在西侧那间空房的方向。陈默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他能感觉到，那声音就贴在空房的门板上，仿佛里面的人正对着门哭泣，那哀怨的气息透过门板的缝隙渗出来，弥漫在整个走廊里，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睁大眼睛，试图看清空房的门。那扇门是老旧的木门，上面贴着一张早已褪色的福字，门把手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房东说过，空房一直锁着，钥匙在他那里。
“锁着的房间，怎么会有声音？”陈默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恐惧在蔓延。他想转身跑回三楼，可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哭声还在继续，细细的，长长的，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委屈，又像是在召唤着什么。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声控灯突然“啪”地一声亮了，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空荡荡的走廊。陈默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走廊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斑驳的墙壁和脱落的墙皮，墙角堆着一些废弃的纸箱，在灯光下投下扭曲的影子。
可那哭声，却突然消失了。
像是被人突然掐断了喉咙，刚才还萦绕在耳边的哀怨声，瞬间无影无踪。走廊里只剩下声控灯电流的“滋滋”声，还有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陈默愣在原地，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他疑惑地看向西侧的空房，门板依旧紧闭，生锈的锁完好无损，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难道真的是我听错了？”他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可那哭声的质感太过真实，那深入骨髓的哀怨，绝不是幻觉所能带来的。
他又站了片刻，走廊里静得可怕，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刚才的哭声，就像一场短暂的噩梦，醒来后便无迹可寻。可那残留的恐惧感，却依旧在他的心底盘旋，挥之不去。
他不敢再停留，转身就往三楼跑。脚步踩在楼梯上，发出急促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反锁，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房间里的灯光依旧明亮，可他却觉得，这灯光也驱散不了心底的寒意。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往外望去。深夜的街道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路灯亮着微弱的光，照亮了寥寥无几的行人。老楼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常。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还是凌晨两点半，仿佛刚才在楼下的那段时间，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陈默走到床边坐下，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他不知道刚才的哭声到底是什么，是空房里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有人在恶作剧？可谁会在深更半夜，在一间锁着的空房外，发出那样诡异的哭声？
他越想越害怕，再也不敢关灯睡觉。他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蜷缩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刚才的哭声，空荡荡的走廊，闪烁的灯光，还有那扇紧闭的空房门，一遍遍在他的脑海里回放，让他心神不宁。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窗外渐渐亮了起来。陈默一夜未眠，眼底布满了血丝。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清晨的阳光一点点照亮老楼，心底的恐惧感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他下楼准备去买早餐，经过二楼西侧的空房时，特意停下了脚步。那扇木门依旧紧闭，生锈的锁挂在门把手上，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走廊里的声控灯因为他的脚步声亮了起来，照亮了空房门口的地面，干净整洁，没有任何脚印或异常的痕迹。
“真的是幻觉吗？”陈默又一次怀疑自己。可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却提醒着他，昨晚的经历绝非幻觉。
他摇了摇头，不敢再多想，快步走出了老楼。清晨的街道已经有了行人，车流声、叫卖声渐渐响起，充满了烟火气。可陈默的心里，却依旧笼罩着一层阴影。他知道，那个深夜的哭声，绝不会就此结束。这栋老楼里，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似乎已经不小心触碰到了冰山一角。
回到楼上，他收拾东西时，无意间看到了书桌抽屉里的一张老照片。那是他搬进来时，在书桌的夹层里发现的，照片已经泛黄，上面是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人，笑容温婉，背景正是这栋老楼的楼梯间。当时他只觉得照片有些老旧，便随手放在了抽屉里。
可现在，看着照片上女人的笑容，陈默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他想起了昨晚的哭声，那哀怨的调子，似乎与照片上女人温婉的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女人是谁？她和那间空房，和昨晚的哭声，有什么关系？
无数个疑问在他的脑海里盘旋，让他越来越不安。他知道，从昨晚听到哭声的那一刻起，他平静的租住生活，已经被彻底打破了。而他，也不得不直面这栋老楼里隐藏的诡异与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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