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安还跪在青石板上，左手撑地，右手指节发白！
那块碎瓷紧紧贴着掌心，边缘割进皮肉，血顺着指缝往下流！
他没动，也不敢动！
沈家公子带着家丁走了，笑声远去！街上人声又起，脚步踩过泥水，车轮碾过碎碗残片！他听见这些声音，但它们像是隔着一层厚布传来，模糊不清！
“嗯？”
某一时间，燕九安闭上了眼！
耳边的嗡鸣还在，像有无数根针扎进耳膜！可就在这痛里，另一种声音浮现了！起初是杂音，像风吹竹笛的空响，接着变成一段旋律——不像是乐器奏出的，更像是某种节奏的叠加！
“喝！”
他屏住呼吸！
那旋律越来越清晰，夹着一声轻推窗棂的“吱呀”声，紧接着是一个女人压低的声音：“今夜子时，烧了城南戏班……一个不留！”
声音不高，却字字入耳！方位感极强，来自教坊司三楼那扇半开的雕花窗！
燕九安猛地睁眼，额头冷汗滑下！他没抬头看，只是把右手缓缓往胸前移！袖中藏着那块碎瓷，他用指尖小心拨开布袋口，将碎片塞了进去！动作很慢，生怕引起注意！
左腿伤口还在流血，布料被血浸透，黏在皮肤上！他用左手按住伤口，力道不大，但能减缓出血！头开始发晕，视线边缘发黑，但他不敢倒下！
他必须记住那句话！
“今夜子时，烧了城南戏班。”
这不是幻觉！他清楚这一点！八年前乱葬岗的事不是梦，阿萝给他的玉簪也不是假的！现在这块碎瓷带来的声音，和那时的感觉一样——真实得让人发冷！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滴血从左脸剑疤处滑落，沿着下巴坠下，正好落在掌心残留的一小块碎瓷上！
血珠没有立刻散开！
它停在瓷片表面，像被什么托住，泛出一点微弱金光！阳光照下来，那光一闪即逝，却又确实存在！
燕九安瞳孔一缩！
他立刻蜷起手指，将那块带血的碎瓷握紧！心跳加快，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他知道——这东西有问题！它不该有这样的反应！
他张了张嘴，想喘气，却怕发出声音！
教坊司三楼那扇窗还在晃动！风掀起猩红纱帘一角，露出里面一道素白身影！那人倚栏而立，眉间一点金箔，在日光下反着细光！
就在她抬手拨帘的瞬间，燕九安耳朵里又响起了那段旋律！
这次多了点别的——是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清脆、短促，像是银簪碰到了窗框！
这声音和刚才密语中的节奏完全吻合！
他明白了！
楼上那个女人，说了那句话！而他听到的，不是她的嗓音本身，是藏在声音里的另一层东西！就像碎碗落地时本该只有“啪”的一声，但他听到了隐藏的旋律！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能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醒！但他确定了一件事：有人要灭口，目标是城南的戏班！
他慢慢低下头，装作虚弱不堪的样子！肩膀微微颤抖，像是随时会昏过去！其实他在计算时间！
从这里到城南戏班，跛着腿走，最快也要两个时辰！如果现在起身，还能赶在天黑前到！但他不能现在走！
沈家公子虽已离开，可街角还有几个眼线模样的人在晃！他们穿着普通百姓衣服，但站姿僵硬，目光不停扫视四周！显然是留下来盯着他的！
他要是突然站起来走路，一定会被拦下！
他只能等！
他把左手伸进怀里，摸到了七根竹笛！最短的那根是空心的，里面藏着一根细铁丝，是他防身用的！他没拿出来，只是确认它还在！
头顶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教坊司的仆役出来收拾碎碗！他们拿着扫帚和簸箕，动作利索地清理地面！一块块碎瓷被扫进簸箕，其中几片正是刚才砸向他的碗！
燕九安盯着那些碎片！
它们形状各异，但有一片边缘呈锯齿状，断裂纹路和他藏起来的那块极为相似！他记得那块碎瓷是从哪个方向飞来的——正对着教坊司三楼窗户的位置！
也就是说，那只碗，可能是从楼上扔下来的？
他心头一震！
难道刚才那一幕，是故意的？沈家公子带人来砸场子，制造混乱，是为了掩盖楼上那人传递消息的动作？
不然为什么偏偏砸的是碗？而不是石头，不是木棍？
碗碎的声音，才是触发这个能力的关键？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一切太巧了！羞辱他是次要的，真正的目的，或许是让他受伤流血，让他的感官处于极限状态，才能听见那种声音？
他不敢再深想！
这时，楼上那道身影动了！女子收回手，纱帘落下，遮住了她的脸！但她临走前，似乎朝下方看了一眼！
燕九安立刻垂下眼皮，假装昏沉！
他知道，自己不能暴露！一旦被人发现他听见了什么，下一个被灭口的，就是他！
风又吹过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桂花混着檀香！这味道让他脑子清醒了些！他悄悄把右手探进衣领，确认那块碎瓷还在贴身挂着的地方！
它还在！
而且，好像比刚才更烫了一点！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决定留下它！这可能是唯一的证据！
街上的清扫结束了！仆役们提着簸箕回去，门关上了！眼线也陆续散去！太阳偏西，光线斜照在青石板上，映出他长长的影子！
他终于动了！
先是轻轻活动脚踝，确认还能用力！然后一手撑地，慢慢把身体往上提！膝盖打颤，小腿伤口撕裂般疼，但他咬牙撑住了！
他站起来了！
虽然站得不稳，虽然身子歪斜，但他站起来了！
铜盆还在地上，翻着，空荡荡的！他没去捡！钱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到城南，通知戏班的人！
他扶着墙，迈出第一步！
左腿拖在地上，脚步沉重！每走一步，伤口就抽一下！但他没停下！
刚走出三步，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响！
是金属坠地的声音！
一枚银簪从教坊司二楼窗口飞出，划过一道弧线，直直落在他脚边！
簪子通体银白，尖端略弯，像是跳舞时用的装饰品！但它落地时发出的声音很特别——不是“叮”，而是“嗡”，像琴弦震动！
燕九安低头看着它！
他知道，这东西不是随便扔下来的！
他弯腰，伸手去捡！
指尖刚触到簪身，耳边猛然响起一段新的旋律！
这段音律比之前更清晰，节奏更快，带着警告意味！三个字在他脑中炸开：
“别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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