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的“静养”,并未如某些人所愿般沉寂下去,反而像一块投入激流的巨石,在平静的水面下搅动起汹涌的暗流。
禁足令下达的第五日,琅嬅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变化。那瓶【基因强化药剂】带来的暖流并未消失,而是持续浸润着她的四肢百骸。往日因郁结和产后失调带来的隐痛渐渐消散,精力变得前所未有的充沛,连肌肤都透出一种健康的、莹润的光泽。更微妙的是,她的五感似乎也变得更为敏锐,能轻易分辨出风中带来的不同花香,甚至能隐约听到远处宫人压低的交谈声。
这变化自然落入了素练眼中,她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娘娘,您这几日气色愈发好了,只是……这般模样若被外人瞧见,只怕那起子小人又要编排,说您并非真心静养……”
琅嬅对镜自照,镜中人眉眼间的倦怠哀戚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华彩,沉静而夺目。她淡淡道:“本宫遵旨静养,心无挂碍,气色自然就好。难道非要病恹恹的,才合了她们的心意?”
她捻起一枚东珠耳坠,在耳畔比了比,吩咐道:“去将前日内务府新送来的那匹雨过天青的软罗找出来,本宫瞧着,永璜那孩子身量见长,之前的夏衣怕是短了,给他裁两身新的。”
素练应下,心中却是一动。娘娘对皇长子,似乎真的上了心。
与此同时,永和宫的高晞月却是坐立难安。皇后的禁足令是她推动的,可预期的雷霆震怒或凄风苦雨并未出现,长春宫平静得可怕。皇上虽未再去长春宫,却也未曾来看她,甚至连句安抚的话都没有。这种被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感觉,让她心慌意乱。
“废物!都是废物!”她烦躁地斥退梳头手法重了些的宫女,对茉心抱怨,“父亲那边怎么回事?不是说万无一失吗?皇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茉心小心翼翼道:“娘娘,皇上或许……是在查证?毕竟事关中宫,总要谨慎些。”
“查证?有什么好查证的!”高晞月美目圆睁,“星象示警,流言四起,这就是铁证!定是皇后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蛊惑了圣心!”她越想越觉得可能,一股邪火直冲头顶,“去!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养心殿!”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再去添一把火!
养心殿内,弘历的心情并不比高晞月轻松。
傅恒呈上的“砂滤水缸”图纸,经工部匠人初步试制,效果惊人!过滤后的水质清澈甘甜,远胜以往。这让他更加确信皇后(或者说富察家)提出的防疫之策是利国利民的良方。可偏偏在这个当口,出了“星象示警”“中宫失德”的流言!
他并非全然不信鬼神,但他更相信事在人为。这流言来得太过巧合,直指刚刚展现出不同以往的智慧和担当的皇后,其用心,昭然若揭。
高晞月哭哭啼啼地进来,无非又是重复那些“流言可畏”“臣妾惶恐”的老调,言语间不忘暗示皇后“心怀怨望”“德行有亏”。
弘历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心中那股被愚弄的烦躁感却越来越重。他看着高晞月那张艳丽却写满算计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厌倦。
“朕知道了。”他打断她的哭诉,语气冷淡,“后宫之事,朕自有分寸。贵妃若无他事,便退下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高晞月满腔的话被堵了回去,看着皇帝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皇上……不信她?
她失魂落魄地退出养心殿,恰好遇上奉命前来呈递京西防疫详情的傅恒。
傅恒一身御前侍卫的英挺服饰,目不斜视,行礼如仪,那份沉稳干练的气度,与高晞月此刻的慌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高晞月看着他走进养心殿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富察家!都是富察家!若非傅恒献上那劳什子防疫策,皇上怎会如此看重长春宫!
而此刻的长春宫,却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纯妃苏绿筠。
苏绿筠性子温和,与世无争,平日除了按规矩请安,极少踏足长春宫。此番前来,她带着自己亲手做的几样精巧点心,还有三阿哥永璋。
“臣妾听闻娘娘静养,特来叨扰,还望娘娘勿怪。”苏绿筠笑容腼腆,“永璋,快给皇额娘请安。”
永璋年纪比永璜还小些,胖乎乎的,规矩却学得极好,奶声奶气地行礼问安。
琅嬅目光扫过苏绿筠带来的点心,又看了看懵懂天真的永璋,心中了然。苏绿筠这是在表明立场,在这风口浪尖上,她选择了站在中宫这边。或许是因为她本性敦厚,或许是她看出了什么。
“纯妃有心了。”琅嬅让人收了点心,语气缓和,“永璋瞧着又壮实了些,你养育得很好。”
她让素练也端上给永璜准备的点心,分给永璋一些。两个孩子年纪相仿,有点心吃着,很快便没了拘束,在一旁小声说起孩童间的趣事。
苏绿筠看着这一幕,又见琅嬅气定神闲,眉宇间毫无阴霾,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皇后娘娘,绝非池中之物。
“娘娘,”她压低声音,委婉提醒,“近日宫中流言甚多,娘娘还需……多加小心。”她虽不争,但身在宫中,该听到的风声一点不少。
琅嬅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清者自清。何况,皇上圣明,岂会被宵小之辈蒙蔽?”
正说着,下学回来的永璜到了。他看到殿内的纯妃和永璋,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规规矩矩地行礼。
琅嬅注意到,几日不见,永璜的气色似乎好了一些,眼神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躲闪。她按照健康监测标签的建议,调整了他的饮食,看来初见成效。
“永璜,过来。”琅嬅招手让他近前,拿起那匹雨过天青的软罗在他身上比了比,“这颜色可喜欢?给你做夏衣。”
永璜看着那清雅的颜色,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小声道:“喜欢,谢皇额娘。”
苏绿筠看着琅嬅对待永璜那看似平淡,实则细致关心的态度,心中更是震动。皇后娘娘,是真的不一样了。
高晞月在皇帝那里碰了软钉子,回到永和宫,更是气急败坏。然而,没等她想到下一步对策,一个更坏的消息如同惊雷般炸响。
前朝御史联名上奏,弹劾钦天监监正贪赃枉法,收受巨贿,编造星象,妖言惑众!奏折中虽未明指幕后主使,但那笔巨额贿赂的来源,直指高斌府上的管事!
消息传到后宫时,高晞月正在用膳,闻讯手一抖,整碗燕窝粥摔在地上,溅得她裙摆一片狼藉。
“不可能……父亲怎么会……”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她只是让父亲想办法坐实皇后“失德”之名,怎会牵扯出行贿钦天监这等杀头的大罪?!
“娘娘!不好了!”茉心连滚爬爬地进来,声音带着哭腔,“皇上……皇上震怒,已下旨将监正打入天牢,严加审讯!高斌大人……高斌大人也被停职查办了!”
高晞月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她终于明白皇上昨日为何那般冷淡!他早就知道了!他看着她如同跳梁小丑般表演,心里指不定如何讥笑!
完了……一切都完了!行贿钦天监,编造星象,这是欺君大罪!别说她贵妃之位,就连高家满门,都可能不保!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疯了一般抓住茉心:“去!去请皇上!本宫要见皇上!本宫是冤枉的!”
然而,养心殿传来的只有一句冰冷的回绝:“皇上政务繁忙,无暇见驾,请贵妃娘娘……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高晞月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华丽的宫装沾染了污渍,狼狈不堪。她完了,彻底完了。
长春宫内,琅嬅正听着永璜磕磕绊绊地背诵《千字文》。孩子很努力,小脸憋得通红。
素练快步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低声禀报了前朝的消息。
琅嬅面色平静,仿佛早已知晓。她甚至没有停下指点永璜读错的一个音。
“知道了。”她淡淡道,目光依旧落在永璜身上,“这里,‘鸟官人皇’,‘官’字读平声。”
永璜乖乖改正,偷偷抬眼看了看皇额娘。他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皇额娘的心情似乎不错。
【改变重要配角(高晞月)命运轨迹,使其提前失势。奖励愿力点:100点。】
【揭露朝廷蛀虫,维护朝纲清明,对世界线造成正面影响。奖励愿力点:50点。】
【当前愿力点:390点。】
愿力点再次增长。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高晞月的倒台,在她意料之中。那把由金玉妍递出,经她之手稍稍调整了方向的刀,果然锋利无比。高斌愚蠢地留下了把柄,而傅恒在宫外的运作,不过是轻轻推了一把。
经此一事,前朝后宫都会看清,沉寂已久的富察家,依然拥有不容小觑的能量和圣心。而那位“静养”中的皇后,更非任人拿捏之辈。
“永璜,”琅嬅待他背完,开口道,“明日不必去上书房了。”
永璜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却听琅嬅继续道:“随本宫去一趟寿康宫,给太后请安。你的规矩,还需太后身边的嬷嬷再好生教导一番。”
永璜懵懂地点点头。
琅嬅的指尖拂过袖口精致的缠枝莲纹路。高晞月倒了,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金玉妍,你躲在背后搅风弄雨,真当本宫不知道么?
是夜,养心殿。
弘历看着暗卫呈上的密报,关于高斌行贿、流言起源的线索,几经辗转,最后似乎都隐隐指向了……启祥宫。
他合上密报,眼神幽深。
金玉妍……玉氏贵女……
他想起她平日娇媚温顺的模样,心底泛起一丝冰冷的厌恶。
这后宫,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而启祥宫内,金玉妍抚摸着刚刚收到的、来自玉氏母族的密信,美丽的脸上首次出现了凝重之色。
信上只有一句话:
“富察氏女,深不可测,暂避其锋。”
她将信纸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
皇后……你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