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丝斜斜地打在废弃仓库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嗒、嗒”声,像在为即将上演的悲剧倒数。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潮湿泥土的腥气,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味。
时辞将苏仁守护在身后,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雪地里濒死的松。他漂亮的眼睛里没有半分平日的清冷,只剩下烧得通红的、属于困兽的警惕。
站在他对面的男人,贺路铎,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神祇。他身形高大,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包裹着极具压迫感的身躯,指间夹着的一点猩红烟火,在昏暗的光线里明明灭灭。
他身后站着两排面无表情的保镖,像一堵堵沉默的墙。
“我再说一次,”贺路铎碾灭了烟头,皮鞋尖在水泥地上轻轻一点,那点火星便彻底熄灭,“做我的恋人。”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起伏,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胆寒。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像鹰隼一样锁死在时辞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占有欲。
“你做梦。”时辞的声音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他身后的苏仁守挣扎着想站到他身前,却被他死死按住。苏仁守的嘴角破了,脸上带着伤,显然在他们被堵在这里之前,已经发生过一场力量悬殊的冲突。
“时辞,别求他……”苏仁守的声音嘶哑,眼里满是心疼和不甘,“我们一起走,总有办法的。”
“办法?”贺路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让时辞的心也跟着一沉。
他朝旁边的人递了个眼色。
下一秒,时辞甚至没看清动作,只听到一声闷响和苏仁守压抑的痛呼。
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架住了苏仁守,其中一个的膝盖狠狠顶在他的腹部。苏仁守疼得弓下身,额角的青筋暴起,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更狼狈的求饶。
“住手!”时辞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想冲过去,却被另一个保镖拦住了去路。那人像铁钳一样的手臂横在他胸前,让他动弹不得。
贺路铎缓步走到时辞面前,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冷冽的木质香气,那曾是一夜荒唐里纠缠过他的味道,如今却只让他作呕。
骨节分明的手指掐住了时辞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你看,这就是你的‘办法’,”贺路铎的语气轻蔑又残忍,视线却贪婪地描摹着时辞泛红的眼尾和倔强紧抿的唇,“时辞,你早就不是那个众星捧月的时家少爷了。你现在,什么都不是。”
他的拇指粗暴地摩挲着时辞细嫩的下颌皮肤,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红印。
“你除了这张脸,这副身体,还有什么能拿来跟我谈条件的?”
屈辱像尖锐的冰锥,一寸寸扎进时辞的心脏。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最后的清醒和尊严。
“贺路铎,你就是个疯子。”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是疯子。”贺路铎承认得坦然,甚至还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病态的偏执,“我从小就想把你关起来,让你只看着我一个人。以前你家势大,我动不了你。现在……老天爷把你送到我手上了。”
他说着,松开时辞的下巴,转向还在挣扎的苏仁守,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把他那只准备画画的手,给我废了。”
命令下达得云淡风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时辞脑中炸开。
苏仁守是美术生,那双手是他的一切,是他的未来和梦想!
“不要!”时辞的尖叫撕裂了喉咙。
可已经晚了。
“咔嚓——”
一声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响起。
苏仁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软了下去,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额发。他那只握画笔的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时辞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眼睁睁地看着,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被抽干,又在下一秒涌上头顶,四肢冰冷得像坠入冰窟。
他看着苏仁守痛到发红的眼睛,那双总是盛满温柔和疼惜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痛苦。
“贺路铎……”时辞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绝望。他以为家族败落,受尽白眼已经是谷底,原来不是,地狱之下,还有十八层。
贺路铎走近,冰冷的威胁贴着他的耳廓,像毒蛇的信子。
“这只是个开始。时辞,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你想让他死在这里,还是让他带着一身偷窃、伤人的污点滚出你的世界,永远都没办法再拿起画笔,没办法再有光明的未来?”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凌迟着时辞的神经。
他懂了。
贺路铎要的,不是苏仁守的命,而是要毁掉他的一切,毁掉他作为时辞生命里那道“光”的资格。
他早已没有说“不”的资格。
时辞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所有的光都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他看着痛得几乎昏厥的苏仁守,又看向面带微笑的恶魔贺路铎。
良久,他听到自己用一种陌生的、毫无生气的语调说:
“放了他。”
“送他去医院,给他最好的治疗。”
“还有……别再动他。”
贺路铎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他知道,他赢了。他捏着时辞下巴的手再次收紧,逼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自己。
“那么,我的条件呢?”
时辞的嘴唇翕动了几下,那个字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才吐出来。
“……好。”
一个字,敲碎了他所有的骄傲和未来。
贺路铎满意地松开手,挥了挥。两个保镖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半昏迷的苏仁守拖了出去。
仓库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时辞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漂亮木偶,静静地站着,目光追随着苏仁守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
贺路铎从身后抱住他,滚烫的胸膛贴着他冰冷的后背。他将脸埋在时辞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品尝觊觎已久的猎物。
“这才乖。”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事后的满足。
时辞没有挣扎,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他任由贺路铎将自己拖进那辆停在雨幕中的黑色宾利,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窗外的霓虹光怪陆离地掠过时辞苍白的脸,却照不进他死寂的眼底。
他唯一的盼头,就是等。
等贺路铎哪天腻了、厌了,能放他一条生路。
他不知道的是,对于贺路铎这种天生的怪物来说,“腻”和“厌”这两个字,永远不会出现在他为时辞编写的字典里。
这场以掠夺开始的游戏,注定没有赢家,而先失了魂的,往往是那个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