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2次循环开始时,劳埃德的指尖还残留着上一次抱住晴美时的触感——她后颈的碎发蹭过掌心,体温在坍塌的瓦砾间迅速流失,最后一口气带着铁锈味落在他锁骨上。
他站在熟悉的废墟前,绿忍者的制服沾满重复了七千多次的灰尘。远处的警报声和上一次、上上次、上万次前毫无二致,连风向都精准地卷着碎石打在他护腕上。
“又开始了啊。”
废墟深处传来声音,懒懒散散的,像对这场持续了太久的戏剧终于失去耐心的观众。劳埃德拨开断裂的钢筋,看见晴美半倚在倾斜的承重墙下,膝盖上还沾着上一轮循环里没擦去的血渍。
她甚至懒得换个姿势。
“这次你慢了八秒。”晴美抬眼看他,瞳孔里映着不断坠落的碎石,却没有任何波澜,“以前你会跑着来的,绿忍者。”
劳埃德蹲下身,指尖悬在她额前,又猛地收回——上百次想擦去她脸上的灰,最后都只摸到一手虚无。世界刷新时,连污渍都会回到最初的位置。
“找到你了。”他说,声音比护腕上的划痕还要干涩。
晴美笑了笑,那笑意却没抵达眼底,只有嘲讽在嘴角晃了晃:“然后呢?抱我起来,等我断气,再看着世界变成像素块重新拼起来?”她顿了顿,忽然伸手,指尖划过他下颌线,“你这里的胡茬长出来又消失,重复了多少遍?劳埃德,你还记得自己真实的年龄吗?”
他记得。或者说,他强迫自己记得。在第1000次循环后,他开始在手腕内侧刻正字,直到皮肤被划烂又随世界刷新愈合,再重新刻。可数字早已模糊,就像他越来越难分清哪些记忆是“这一次”的,哪些属于被覆盖的过往。
“救世界。”他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念咒语,“这是我的责任。”
“责任?”晴美嗤笑出声,咳嗽起来,血沫沾在唇角,和每一次死亡前的征兆一模一样,“把我们两个困在这该死的循环里,让你当一万次救世主,让我死一万次在同一个地方——这就是你要救的世界?”
她的身体开始变凉,循环的倒计时在劳埃德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知道再过三十秒,她的呼吸会停在“爱”或“恨”的某个音节上,而他会抱着逐渐冰冷的身体,直到世界开始出现故障——有时是天空变成倒悬的海面,有时是远处的建筑像融化的蜡,有时,他会看见上百个自己的幻影在废墟里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他们说世界会反噬。”劳埃德终于伸手,轻轻把她半垂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和过去七千多次一样,“故障越来越多了。”
晴美没说话,只是呼吸越来越弱。他能感觉到她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连死亡都无法消解的疲惫。
“劳埃德,”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下次……别找了。”
他没回答。
当她最后一口气消散在他颈窝时,世界开始剧烈震颤。这一次的故障比以往都要严重,远处的城市像被打翻的调色盘,色彩混在一起流淌,天空撕开一道绿色的裂缝,像他制服的颜色,又像他永远擦不去的眼睛。
劳埃德抱着她,在不断扭曲的废墟里闭上眼。
第7343次循环要开始了。
他想,下次找到她时,或许可以告诉她,其实在第3691次循环里,他看见过一个没有废墟的世界,阳光很好,她坐在秋千上,好像……笑得很干净。
但他知道,等他睁开眼,一切又会回到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