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在清许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弦般的生活中，飞快又缓慢地流逝。他逐渐“适应”了这种高强度的、被切割成无数碎片的生存模式：天不亮起床，步行一个多小时上学，利用一切课间、甚至是走路时的碎片时间背诵英语单词，放学后狂奔去医院照顾母亲，再赶回家完成永无止境的家务和晚餐准备，深夜则在疲惫和困倦中，与数理化竞赛题和那本厚厚的四级词汇书搏斗。
他像一台被输入了严苛程序的机器，精准而麻木地运转着，不敢有丝毫差错。
第一次小模拟考试的到来，像是对他这一个月“适应”成果的第一次正式检验。成绩出来了。
数理化三科，如同沉渊所“记得”的那样，清许确实底子不错。即便脱离课堂一年了，凭借着过去的基础和这一个月疯狂的追赶，他的物理和化学都挤进了班级前五，数学更是排到了第三。这个成绩让科任老师都有些惊讶，看向这个总是沉默寡言、躲在角落的学生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赞许。
然而，这份在数理科目上勉强达标的成绩单，却被另一科彻底染上了阴霾。英语试卷上，那个鲜红的、刚刚擦着及格线的分数，显得格外刺眼。
班级平均分远高于此，他的英语成绩，几乎是垫底的存在。与数理化的排名形成了惨烈的对比。英语老师是一位年轻的女教师，她看着清许的成绩，又看了看他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和总是带着倦意的面容，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之前就注意到这个学生总是在课间疯狂背诵远超现阶段水平的四级词汇，她也曾试图提醒他夯实基础更重要，但清许只是低着头，沉默地听着，下一次课间，依旧抱着那本厚厚的词汇书。
“陆清许，”下课后，英语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语气带着惋惜和一丝无力，“你的努力老师看到了，但是……学习要讲究方法，也要循序渐进。你现在连初中阶段的核心词汇和语法都没有完全掌握，直接去啃四级词汇，事倍功半啊。而且……”她顿了顿，看着清许苍白消瘦的脸，“要注意劳逸结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清许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那份英语试卷，指节泛白。他知道老师说的是对的，他何尝不知道基础的重要性？但他没有时间“循序渐进”，哥哥给他的死线就在那里，中考前掌握四级词汇，这是他必须完成的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谢谢老师，我……我会注意的。”他声音干涩地回应，却没有任何改变学习计划的迹象。
他拿着那份成绩单，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数理化的成绩或许能暂时堵住哥哥一部分的嘴，但英语这惨不忍睹的分数，无疑是在哥哥的怒火上浇油。班级前三？年级前十？照英语这个势头，简直是天方夜谭。
放学后，他照例步行去医院。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书包里装着那份沉甸甸的成绩单，以及那个作为晚餐的、硬邦邦的冷馒头。他没有感到丝毫因为数理化尚可而带来的喜悦，只有对英语成绩的巨大焦虑和对即将面对哥哥审查的恐惧。哥哥不会听什么“方法不对”、“需要时间”的解释，他只看结果。
清许知道，他必须找到办法，在维持其他科目不掉队、完成医院和家务劳动的同时，更快地、更有效地提升英语成绩。否则，他刚刚得以踏进的校园，可能转眼就会对他再次关闭。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网，从四面八方收拢，将他越缠越紧。他深吸了一口傍晚微凉的空气，加快了脚步，走向医院，也走向下一个需要他奋战不休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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