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荀彧的队伍抵达许都,比我预想的要顺利得多。没有遇到想象中的土匪流寇,也没有缺粮断水,这大概就是抱对了大腿的好处。一路上,我谨记“苟”字诀,能缩在马车角落绝不探头,能用破布裹头绝不以脸示人,连喝水都背过身去,生怕给未来的曹老板留下任何“此女甚美”的印象。
毕竟,那可是曹操啊!好人妻,更爱美女,我这张脸要是被他看见,岂不是羊入虎口?想想就头皮发麻。
这便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
于是,我开始了我的“毁容式”生存。
起初,我想过女扮男装。这念头在我借来一个年轻护卫的旧衣袍,偷偷躲在马车里换上,然后束胸、挽发,最后对着水囊的金属盖子照了照之后,彻底打消了。
盖子上映出的人影,眉眼精致得过分,皮肤白皙细腻,即使穿着男装,束起了头发,那过于流畅的脸部线条和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怎么看都像个偷穿大人衣服、准备出去招蜂引蝶的漂亮小郎君,还是那种话本里专门魅惑书生的小妖精款。
嗯…不愧是一只合格的玛丽苏
我不死心,又找了点行军灶底的灰,试图把脸抹黑。结果手抖,灰没抹匀,反而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几道暧昧的灰痕,配上那纠结的眉头和紧抿的唇瓣,效果……更诡异了,活像刚被谁欺负过的小可怜。
正当我对着“镜子”龇牙咧嘴,试图做出粗鲁表情时,马车帘子被掀开一角,是那个负责照顾我起居的年轻侍卫。
他大概是来问我是否需要添水,结果看到我这副尊容,整个人瞬间石化,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手里的水囊“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林、林姑娘……你……你没事吧?”他结结巴巴,脸涨得通红,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丝“这姑娘是不是路上把脑子颠坏了”的同情。
我:“……”
算了,放弃治疗。女扮男装风险太高,容易弄巧成拙。我还是老老实实当个灰头土脸的难民姑娘吧。
到了许都荀府,我被安排在一个僻静的小院里,身份是荀令君偶然救下、暂时收留的落难女子,负责一些简单的文书整理工作。这安排正合我意。
我安分了几天,每天除了去领份例饭食,就是窝在自己那小房间里,对着几卷快被我翻烂的竹简(主要是为了认字和了解当下时事),或者望着院子里那棵半枯不荣的老槐树发呆。
直到第三天下午,我实在憋得发慌,决定去“工作地点”看看——荀彧的外书房。名义上,那里有些需要整理的旧文书。
书房很宽敞,布置得简洁雅致,一排排书架直抵屋顶,充满了书墨的香气。荀彧不在,这让我松了口气。我小心翼翼地开始我的“整理”工作,其实就是东摸摸,西看看,对什么都好奇。
正当我踮着脚,试图够到书架顶层一卷看起来特别古老的竹简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吓得一哆嗦,赶紧收回手,规规矩矩地站好。
回头,果然是荀彧。他似乎是刚处理完公务回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温和。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清雅。
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
“林姑娘在此,可还习惯?”他走到书案后坐下,随手拿起一卷文书,语气随意地问道。
“习惯,习惯!多谢令君收留!”我连忙点头,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脸上瞟。
近距离看,这位荀令君真是……好看得有点过分了。不是那种具有攻击性的俊美,而是一种温润如玉、沁人心脾的雅致。眉眼疏朗,鼻梁挺直,唇色偏淡,唇角天然带着微微上扬的弧度,不说话时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尤其是他低头翻阅竹简时,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专注的神情……
令人沉醉…
我的心脏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脑子里自动冒出一个词:荀仙子!
对,就是仙子!那种不食人间烟火、只靠露水和书香就能活得很好的神仙人物!
“林姑娘?”荀彧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抬起头,略带询问地看向我。
“啊?没、没事!”我慌忙摆手,脸有点热,赶紧找个话题,“令君,这些文书……都是您要看的吗?这么多,看得完吗?”
荀彧微微一笑,那笑容清浅,却仿佛让整个书房都亮堂了几分:“政务冗杂,慢慢看便是。姑娘识字,若觉得闷,也可找些有趣的杂记看看。”
他的声音也好好听,清朗温和,像山涧溪流潺潺流过心田。
“我不闷!”我脱口而出,随即觉得有点太急切,又压低声音,“能帮上令君的忙,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我往书房跑得越来越勤快。美其名曰整理文书,实际上……嗯,司马昭之心。
我总能找到各种借口在他身边晃悠,一会儿问这个字怎么读,一会儿感叹那卷竹简保存得真好,一会儿又“无意间”聊起路上的见闻(当然是删减美化版)。
荀彧脾气极好,对我的“骚扰”几乎称得上纵容。他会耐心解答我的问题,会在我对某卷兵书表现出兴趣时,简单讲解几句,也会在我不经意说些现代词汇(例如“我了个去”“我滴妈”)时,露出略带思索的表情,然后温和地纠正我用词不当之处。
他就像一潭深不见底却又温暖包容的泉水,让我这只从异世界误入的、张牙舞爪的小螃蟹,不知不觉就放松了警惕,甚至有点……乐在其中。
当然,在荀府,我不可能只见到荀彧一个人。
这天,我正抱着一摞刚晾晒好的竹简往回走,在穿过连接前院与后院的那道月亮门时,差点与一个匆匆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哎呀!”
我惊呼一声,手里的竹简哗啦啦掉了一地。
“对不住,对不住!是在下走得急了。”一个带着几分歉疚,却又隐含锐气的年轻声音响起。
我抬起头,撞进一双明亮得惊人的眼睛里。
来人看起来二十出头,年纪很轻,面容俊秀,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的清瘦感,肤色是那种不太健康的苍白,嘴唇颜色也偏淡,但一双眼睛却亮得灼人,仿佛蕴藏着无限的精力与洞察力。他穿着一身青灰色的文士袍,身形略显单薄,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疏狂不羁的气度。
他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弯腰帮我捡拾竹简,动作倒是利落。
“奉孝,何事如此匆忙?”荀彧的声音从书房方向传来,他闻声走了出来。
被称作“奉孝”的年轻人直起身,将捡起的竹简递还给我,对着荀彧咧嘴一笑,那笑容带着几分狡黠和随意:“文若兄,还不是为了北边那点事儿,刚得了些新消息,特来寻你参详。”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快速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但很快又移开,仿佛我只是路边的一棵无关紧要的花草。
郭嘉!这绝对是郭嘉郭奉孝!曹操手下最顶尖的谋士之一,算无遗策,就是身子骨不太好,而且……嗯,行为放浪,不拘小节。
行。又收集了一个名人图鉴。
我赶紧低下头,抱着竹简,小声说了句“多谢先生”,就快步溜走了。
心跳得有点快。郭嘉的眼神,和荀彧的温和包容完全不同,那是一种带着穿透力的锐利,仿佛能轻易看穿我所有的伪装。在他面前,我那点小心思好像无所遁形。
又过了几日,我在前院帮忙清点刚运送来的物资(主要是想蹭点外面的新鲜空气),远远看到一位身材高大、穿着铠甲的将军大步流星地走进府门。他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刚毅,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条硬朗,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久经沙场的凛冽气势和压迫感。他目不斜视,径直朝着荀彧书房的方向走去,步履沉稳,带着军人特有的雷厉风行。
旁边有侍卫小声议论:“夏侯将军来了……”
夏侯?是夏侯惇还是夏侯渊?看这气度,多半是那位拔矢啖睛的狠人夏侯惇了!我缩了缩脖子,赶紧躲到柱子后面。这种硬汉型的,气场太强,不是我这种战五渣的玛丽苏能招惹的,远观即可,远观即可。
回到我那安静的小院,我对着水盆里模糊的倒影叹了口气。水影里的人,即使穿着粗布衣服,头发随便挽着,脸上还刻意弄得灰扑扑的,但那五官的底子实在太好了,眉眼间的灵动根本藏不住。
“林敏啊林敏,”我戳着水里的倒影,自言自语,“你说你,长得这么祸水干嘛?现在好了,不敢见大老板,怕被收编;见到荀仙子吧,心猿意马;碰到郭狐狸吧,心里发毛;看见夏侯将军吧,腿肚子转筋……你这三国玛丽苏当得,也太憋屈了吧!”
水里的倒影无辜地看着我。
唉,前途多舛,桃花……好像也不少,但怎么感觉哪一朵都不太好摘呢?
算了,不想了。至少目前看来,荀仙子这座靠山还是很稳的。先在他这儿苟着,慢慢摸索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吧。
说不定,哪天我的超能力就能派上大用场呢?比如……帮荀仙子找到他丢了的毛笔?或者,预测一下明天会不会下雨?
好吧,我知道这很废柴。
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玛丽苏的征途,也是从苟住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