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荀府安顿下来后,我那颗属于现代社畜、却不幸被塞进绝世美人壳子里的心,又开始不安分地蠢蠢欲动起来。
每天除了例行公事地去书房对荀彧进行“视觉按摩”(欣赏荀仙子的美貌),以及躲在自己的小院里研究我那时灵时不灵、目前仅限于“让毛笔滚远点”级别的超能力之外,实在是闲得发慌。
荀彧脾气太好,待人温润有礼,让我这种习惯了互联网上互相“亲切问候”的现代人,在他面前总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劲,也生不出太多“欺负”的成就感。于是,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眼神锐利得像狐狸、气质疏狂又带着点病弱美的郭奉孝。
反正也是闲得慌。
招惹他?听起来就很刺激!就像在野生动物园里隔着车窗逗弄猛兽,明知危险,却有种作死的快感。
机会在一个午后降临。我听说郭嘉又来府上与荀彧议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揣着我那半吊子的历史知识和满肚子的现代词汇,溜达到了前院通往书房的回廊下,假装欣赏一盆半死不活的兰花。
果然,没过多久,郭嘉就从书房里出来了。他脸色比上次见时更苍白了些,脚步也有些虚浮,一边走还一边用拳头抵着嘴唇低低咳嗽了两声。
但那双眼眸,依旧亮得惊人,仿佛能洞悉一切。
依旧是熟悉的病弱美人,更想逗了!
我瞅准时机,在他经过我身边时,故作惊讶地开口:“咦?这位先生面色似乎不佳,可是感染了风寒?我们家乡有个土方子,用姜片和红糖煮水,喝了发发汗便好。”
我做出关心状,挑着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看起来像是一位人畜无害的乖巧……杂役。
郭嘉脚步一顿,侧过头来看我。
他那带着审视的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我那双努力表现出“真诚关切”的眼睛上,嘴角忽然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姜片红糖水?倒是新奇。姑娘是文若兄府上的医官?”
“不是不是,”我连忙摆手,努力扮演一个热心过头的、没什么见识的小丫鬟,“就是……以前见家里人用过,觉得有效,这才多嘴一句。先生莫怪。”
他挑了挑眉,那双狐狸眼里兴趣更浓了:“姑娘好心,嘉感激不尽。只是不知姑娘家乡何处?这方子倒是简便。”
来了来了!又是查户口!我内心警铃大作,面上却努力维持镇定:“小地方,说了先生也不知道。倒是先生,看着像是读书人,定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吧?”我生硬地转移话题,并试图用蹩脚的彩虹屁蒙混过关。
郭嘉闻言,竟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点戏谑:“学富五车不敢当,不过读了几卷残简,识得几个字罢了。倒是姑娘,谈吐不俗,见识……也颇有趣。”
他刻意在“有趣”二字上顿了顿,眼神在我那身明显不合身、还沾着点墨迹的粗布衣裙上扫过,意思不言而喻——你这打扮,可不像是有这般“见识”的人。
我心头一紧,暗叫不好。这郭狐狸果然不好糊弄!比荀仙子难搞多了!
“先生过奖了,我就是……就是平时喜欢听人讲故事,瞎听的。”我干笑着,准备开溜,“那个……我还要去晾晒文书,先告退了!”
“且慢。”郭嘉却叫住了我,他踱步上前,饶有兴致地围着我转了半圈,那目光像是要把我从里到外剖析一遍,“姑娘方才说,喜欢听人讲故事?巧了,嘉平日里也最爱搜集些奇闻异事,民间传说。不知姑娘可愿与嘉说说,你都听了些什么有趣的故事?”
我:“!!!”
我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本想逗弄狐狸,结果反被狐狸缠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郭嘉仿佛在我身上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他似乎是抱病休养,待在荀府的时间多了起来,而我一出门,十有八九能“偶遇”他。
他不是问我“姑娘对如今河北局势有何看法?”(我有个鬼看法!),就是引经据典,说些晦涩的典故问我听没听过(我听得懂个锤子!),再不然就是对我偶尔蹦出的现代词汇穷追不舍,比如“我了个去”是什么意思?”
我被问得头皮发麻,绞尽脑汁地用我能想到的古话瞎编乱造,常常是驴唇不对马嘴。
而郭嘉,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那双狐狸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仿佛在看一场极其有趣的猴戏。
有一次,我们(主要是我被他堵在回廊下)聊起了各地的风土人情。
我被他逼问得急了,脑子一热,开始胡诌我“家乡”(其实是某个网游里的设定)有一种会发光的树,有一种能日行千里的铁马(自行车),还有一种能把人影留在纸上的神奇盒子(照相机)……
我越说越离谱,郭嘉却听得极其专注,苍白的面颊甚至因为兴奋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他猛地凑近我,那双灼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呼吸都有些急促:“妙!妙极!姑娘所言,光怪陆离,闻所未闻!却自有一番道理!敢问姑娘,这些……你是从何得知?莫非……姑娘并非凡人?”
他靠得太近了,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和一股清冽的墨香。他那专注而狂热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我脸上拙劣的泥灰伪装,直直钉在了我本质上那个来自异世的灵魂上。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加速。完了完了,玩脱了!他不会是把我当成什么山精野怪了吧?
情急之下,我猛地向后一跳,试图拉开距离,同时脑子一抽,灵光乍现,脱口而出:“先生慎言!在下……在下乃是男儿身!并非姑娘!方才那些,不过是……是在下游历四方时道听途说的志怪故事罢了,当不得真!”
空气瞬间凝固了。
郭嘉脸上的狂热和兴奋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在我虽然平板但绝不算健硕的胸部(束了胸,效果有限)、纤细的脖颈和那张即使糊了泥也难掩精致轮廓的脸上来回扫视。
嗯。真是无比啥笔的举动。
“男……儿身?”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充满了怀疑人生。
我硬着头皮,努力挺直腰板,压低嗓音(差点破音):“正是!在下……李景逸!因家中遭难,不得已暂借荀府栖身,为避免麻烦,才作此打扮!方才与先生谈论,一时忘形,还请先生见谅!”
我也不知道“李景逸”这个名字是怎么从我那被古言小说荼毒过的大脑里蹦出来的,只觉得这三个字听起来颇有几分潇洒不羁的游侠气质,很适合用来唬人。
郭嘉盯着我,足足看了有半分钟。那双狐狸眼里神色变幻,从震惊、到怀疑、再到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了玩味和更浓厚兴趣的光芒。
忽然,他抚掌大笑起来,笑声畅快,甚至又引来了几声咳嗽:“哈哈哈……好!好一个李景逸!好一个游历四方的……志士!”
他笑够了,才用袖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对我拱了拱手,语气里带着一种找到了同类的兴奋:“景逸贤弟!是嘉眼拙了!想不到文若兄府上,竟藏着贤弟这般妙人!见识广博,言谈有趣,更兼……嗯,风姿独秀!”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意味深长地停留了一瞬。
我被他那句“风姿独秀”说得头皮发麻,只能干巴巴地回礼:“郭先生过誉了……”
“诶!既以兄弟相称,何必如此见外!”郭嘉热情地揽住我的肩膀(我浑身一僵),他那带着药香的气息喷在我耳边,“贤弟日后若有空,定要常来与我说话!嘉对这天下奇闻,最是感兴趣不过!”
看着他苍白脸上那灿烂得近乎妖异的笑容,和眼底那不容拒绝的炽热,我忽然觉得……
我好像,招惹了一个大麻烦。
一个比荀仙子难搞一百倍,比夏侯将军更让人心里发毛的,病弱又聪明的,大麻烦。
而我和这位“郭奉孝”郭大哥的“兄弟情谊”,就在我那个漏洞百出的男装身份和一堆胡编乱造的“志怪故事”中,莫名其妙地开始了。
这三国玛丽苏的路,果然是越走越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