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瑞贝卡回过神，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衣角，那里还残留着昨天雨丝的凉意，她摇摇头：“没什么，快走吧，早去早回。”话音刚落，一阵秋风卷着几片黄叶吹过，落在奕莎贝拉的发间，小姑娘“呀”了一声，抬手去拨，却越拨越乱，急得皱起了眉。

王全见状，快步上前，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先轻轻拂掉奕莎贝拉发上的碎叶，又小心翼翼地帮她把乱翘的发丝捋顺，动作轻柔得像怕碰坏了易碎的珍宝。“别急，慢慢来，风大，待会儿进了超市就好了。”他说话时，目光不自觉地扫过身旁的瑞贝卡，见她正看着路边的梧桐，没留意这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失落。

奕莎贝拉却故意提高了声音，拉着瑞贝卡的手晃了晃：“姐姐你看，哥对我多好！不过哥平时对姐姐更好，上次姐姐感冒，哥守在床边一夜没睡，还帮姐姐熬了姜汤，我都没这待遇呢！”她一边说，一边朝王全挤眼睛，就盼着瑞贝卡能多注意到王全的好。

瑞贝卡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像是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王全赶紧打圆场，怕瑞贝卡烦：“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上次你发烧，我不也守着你了？快走吧，再磨蹭超市的新鲜排骨就被抢光了，你不是想吃姐姐做的红烧肉吗？”

提到红烧肉，奕莎贝拉立刻忘了“助攻”的事，眼睛亮了起来：“对哦！红烧肉要选带点肥的，炖出来才香，哥，待会儿你帮咱们挑，你挑的肉最好了！”说着，就拉着两人加快了脚步，小碎步迈得飞快，像只盼着吃骨头的小狗。

进了超市，暖融融的气息立刻裹住了三人，与外面的湿冷截然不同。货架一排排整齐排列，灯光明亮，推着购物车的人来来往往，耳边满是收银台的扫码声、孩子的嬉闹声，还有促销员热情的吆喝声，满是烟火气。奕莎贝拉先拉着瑞贝卡直奔生鲜区，指着玻璃柜里的排骨，兴奋地说：“姐姐你看，这个排骨好新鲜，咱们买两斤，一半炖排骨汤，一半做你最拿手的糖醋排骨好不好？”

瑞贝卡凑过去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可以。”王全已经推着购物车跟了上来，熟练地让促销员称了两斤排骨，又仔细挑了块带肥的五花肉，反复摸了摸肉质，确认新鲜才放进购物车：“这块肉炖红烧肉刚好，肥而不腻，你姐做出来肯定香。”奕莎贝拉在一旁偷笑，小声跟瑞贝卡说：“姐姐你看，哥连你喜欢什么样的肉都记得清清楚楚。”

瑞贝卡没接话，转身走向水果区，拿起一个苹果，用指尖蹭了蹭表皮，又放在鼻尖闻了闻——新鲜的苹果带着淡淡的果香，清甜又干净。她挑了几个大小均匀的苹果放进袋子里，刚要封口，王全就走了过来，从她手里接过袋子，又添了几个梨进去：“秋天干燥，多吃点梨，润肺，你昨天在雨里待了那么久，吃点梨好。”

他说话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瑞贝卡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瑞贝卡的手很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王全下意识地想握住她的手帮她暖一暖，可手指刚往前伸了半寸，就又收了回来，只是把袋子系紧，放进购物车，声音低了些：“我帮你拿着，沉。”

瑞贝卡看着他的动作，眼底依旧没什么情绪，却没拒绝，只是转身走向蔬菜区，挑了些番茄、鸡蛋、青菜，还有做红烧肉要用到的八角、桂皮。奕莎贝拉跟在后面，一会儿拿起一包薯片，一会儿拿起一盒巧克力，刚要放进购物车，就被瑞贝卡轻轻抽了出来：“薯片太咸，巧克力太甜，少吃点，对牙齿不好。”

“哎呀姐姐，就买一小包嘛！”奕莎贝拉拉着瑞贝卡的胳膊撒娇，晃来晃去，“我好久没吃了，就尝一点点，不多吃！”她一边说，一边朝王全使眼色，盼着他能帮自己说句话。

王全看着奕莎贝拉可怜巴巴的样子，又看了看瑞贝卡，笑着打圆场：“那就买一小包吧，偶尔吃一次没事，吃完记得刷牙就行。”瑞贝卡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奕莎贝拉立刻欢呼一声，把薯片放进购物车，还朝王全比了个“耶”的手势，小声说：“哥，谢啦！”

三人推着购物车，慢慢逛着超市，奕莎贝拉一会儿问瑞贝卡想吃什么，一会儿又跟王全说学校里的趣事，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麻雀，把原本略显安静的氛围衬得热闹了不少。王全偶尔会接几句话，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落在瑞贝卡身上——看她认真挑菜的样子，看她弯腰拿东西时，睡衣领口露出的一小截白皙的脖颈，看她被奕莎贝拉逗得微微抿起的嘴角，哪怕只是很细微的表情，也能让他心里泛起一点暖意。

快到收银台时，奕莎贝拉忽然说要去洗手间，让王全和瑞贝卡先在收银台排队，还特意叮嘱：“哥，你帮姐姐看着点东西，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就跑没影了，显然是故意给两人留单独相处的机会。

收银台前排着不长的队伍，王全推着购物车站在瑞贝卡身边，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没说话，耳边只有前面人的交谈声和超市里的背景音乐。王全心里有点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购物车的扶手，想找句话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说多了惹瑞贝卡烦，怕说少了，又浪费了这难得的机会。

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轻轻开口，声音很轻，怕被别人听到：“昨天晚上……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那些话，没打扰到你吧？”他其实是想知道，瑞贝卡听到他的表白后，有没有更反感自己，有没有想让他搬走的念头。

瑞贝卡看着前面排队的人，没转头，声音淡淡的，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没有，不用道歉。”她不是故意冷淡，只是真的没什么感觉——王全的表白，对她来说，就像有人跟她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没有惊讶，没有感动，也没有反感，只是一句普通的话而已。

可王全听到“没有”两个字，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至少，她没有反感，至少，他还能留在她身边。他又鼓起勇气，小声说：“以后……要是再遇到昨天仓库里的事，别自己动手了，给我打电话，我来处理，你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

提到仓库里的事，瑞贝卡的脚步顿了顿，指尖微微收紧，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那个男人，伤害了奕莎贝拉，她不可能坐视不管。但她没跟王全争辩，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她知道，王全是为她好，也知道，王全处理这些事，比她更稳妥，不会留下蛛丝马迹，答应他，也省得自己再麻烦。

王全见她答应了，心里更高兴了，刚想再说点什么，奕莎贝拉就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瓶酸奶，递给瑞贝卡：“姐姐，这个酸奶是你喜欢的原味，没放糖，我帮你买了一瓶！”又递给王全一瓶，“哥，这个是你的，草莓味的，我记得你喜欢吃草莓。”

王全接过酸奶，心里暖暖的——奕莎贝拉虽然年纪小，却记着他和瑞贝卡的喜好，处处为他们着想。他笑着揉了揉奕莎贝拉的头发：“谢谢你，莎莎。”

“不用谢！”奕莎贝拉笑着说，“咱们快结账吧，我都饿了，想赶紧回家吃姐姐做的红烧肉！”

结完账，王全拎着所有的东西，两大袋沉甸甸的，勒得他手指都有点发红，却没让瑞贝卡和奕莎贝拉碰一下。奕莎贝拉想帮他拎一小袋，都被他拒绝了：“不用，我拎就行，不沉，你们慢点走，别累着。”

瑞贝卡看了一眼他发红的手指，没说话，只是放慢了脚步，跟在他身边。秋风依旧吹着，却比刚才柔和了些，路边的黄叶落在他们脚边，被王全不小心踩碎，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奕莎贝拉走在两人中间，一会儿跟王全说学校的事，一会儿又跟瑞贝卡说刚才在超市看到的趣事，气氛比来时热闹了不少。

回到小区，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靠在单元门口的墙上，手里夹着一根烟，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们，眼神里带着点审视的意味。王全的脚步立刻顿住，把瑞贝卡和奕莎贝拉往身后护了护，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这个男人，他从来没在小区里见过，而且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小区里的住户，更像是在特意等他们。

奕莎贝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紧紧拉着瑞贝卡的衣角，小声说：“姐姐，他是谁呀？怎么一直盯着咱们看？”

瑞贝卡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却没慌，她轻轻拍了拍奕莎贝拉的手，示意她别怕，然后从王全身后走了出来，目光直直地看向那个男人，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你找我们？”

那个男人把烟摁灭在脚边，站直了身体，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目光在瑞贝卡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王全和奕莎贝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瑞贝卡小姐，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现在住在这里，还过得这么‘安稳’。”

听到“好久不见”四个字，瑞贝卡的指尖瞬间收紧，眼底的冷意更浓了——这个声音，她记得，是之前跟那个伤害奕莎贝拉的男人一伙的，叫张磊，上次在仓库里，她以为把他们一伙的人都解决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王全也听出了不对劲，握紧了手里的购物袋，声音低沉，带着警告：“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居民区，你要是敢乱来，我就报警了！”

张磊笑了笑，没把王全的警告放在眼里，目光又落回瑞贝卡身上：“瑞贝卡小姐，别这么紧张，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我是来跟你谈笔生意的。”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瑞贝卡面前，“昨天晚上，废弃仓库里的事，我都看到了，这张照片，只是其中一张，还有不少，要是我把这些照片交给警察，你说，后果会怎么样？”

照片上，是昨天晚上瑞贝卡在仓库里的画面，虽然光线昏暗，却能清晰地看到她手里拿着东西，地上还躺着那个男人，场面看起来格外刺眼。奕莎贝拉看到照片，脸色一下子白了，紧紧拉着瑞贝卡的手：“姐姐，他怎么会有照片？怎么办呀？”

王全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往前迈了一步，挡在瑞贝卡面前，盯着张磊：“你想要什么？钱？”他心里清楚，张磊拿着照片，肯定是想敲诈，只要能保住瑞贝卡，多少钱他都愿意出，哪怕是砸锅卖铁，他也认了。

张磊却摇了摇头，笑着说：“钱？我不缺。瑞贝卡小姐，我知道你手里有一批货，上次跟你合作的人，出事了，这批货现在没人接手，我想跟你合作，只要你把这批货交给我，我手里的照片，还有视频，就全部还给你，而且以后，再也不打扰你和你妹妹的生活，怎么样？”

瑞贝卡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意——这批货，是她之前为了生计，托人弄来的，虽然不是什么违法的东西，却也见不得光，张磊显然是调查过她，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才敢来跟她谈条件。

她没立刻答应，也没拒绝，只是盯着张磊，声音冷得像冰：“我怎么知道，我把货交给你之后，你会不会遵守承诺？”

“瑞贝卡小姐，你没得选。”张磊摊了摊手，语气里带着点威胁，“要么，跟我合作，咱们皆大欢喜；要么，我把照片和视频交给警察，到时候，你进去了，你妹妹怎么办？还有你身边这位先生，昨天晚上也在仓库里吧？到时候，他也跑不了。”

奕莎贝拉听到“进去了”三个字，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拉着瑞贝卡的胳膊，哭着说：“姐姐，咱们不能答应他，他是骗子，咱们报警吧！”

“不能报警。”王全立刻打断了奕莎贝拉的话，他知道，一旦报警，昨天晚上的事就会被彻底查出来，瑞贝卡和他都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奕莎贝拉就没人照顾了，“莎莎，别慌，有哥在，不会让你和姐姐有事的。”

他转头看向张磊，眼神坚定：“货在哪里，你要怎么合作，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谈，别在这里，吓到孩子。”他想先稳住张磊，再想办法解决——哪怕是冒险，他也不能让瑞贝卡和奕莎贝拉出事。

张磊看了王全一眼，又看了看哭哭啼啼的奕莎贝拉，点了点头：“行，够义气。前面不远有个废弃的停车场，咱们去那里谈，就你们两个去，让你妹妹留在家里，我不想有太多人。”

“不行！”奕莎贝拉立刻喊了出来，“我要跟姐姐和哥一起去，我不一个人在家！”

“莎莎，听话，你一个人在家，把门锁好，哥和姐姐很快就回来。”王全蹲下来，帮奕莎贝拉擦了擦眼泪，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在家等我们，要是我们超过一个小时没回来，你就给隔壁的李阿姨打电话，让她来陪你，好不好？”

瑞贝卡也看着奕莎贝拉，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眼底难得有了一丝耐心：“听话，在家等我们，不会有事的。”

奕莎贝拉看着瑞贝卡和王全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再坚持也没用，只能点了点头，哽咽着说：“那你们一定要小心，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们吃红烧肉。”

“好，一定。”王全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把家里的钥匙递给她，“记得把门锁好，别给陌生人开门。”

奕莎贝拉接过钥匙，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单元楼，直到看不到瑞贝卡和王全的身影，才赶紧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反锁了门，又跑到阳台，趴在窗户上，看着楼下——她看到张磊带着瑞贝卡和王全，朝小区外面走去，心里像被揪着一样，又慌又怕，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他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废弃停车场离小区不远，走路五分钟就到了。这里早就没人用了，地面上长满了杂草，到处都是废弃的轮胎和垃圾，风一吹，卷起地上的灰尘，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张磊带着瑞贝卡和王全，走到停车场中间的一个废弃仓库门口，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里谈吧，里面没人，清净。”张磊推开门，仓库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老鼠叫声。

王全下意识地挡在瑞贝卡前面，警惕地说：“里面太黑，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谈，没必要进去。”他怕里面有埋伏，一旦进去，就会陷入被动。

张磊笑了笑，没理会王全的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向仓库里面：“放心，里面没别人，就我一个人。要是你们不进去，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现在就把照片发给警察。”

瑞贝卡拉了拉王全的胳膊，示意他别慌，然后率先走进了仓库：“我跟你进去谈。”

王全没办法，只能跟在瑞贝卡身后，走进了仓库。张磊关掉仓库门，仓库里瞬间变得更黑了，只有他手机手电筒的光，照亮了一小块地方。他走到仓库中间，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瑞贝卡和王全：“瑞贝卡小姐，货在哪里？什么时候能交给我？”

瑞贝卡站在原地，目光盯着张磊，声音冷得像冰：“货在我手里，但是我要先看到你手里的照片和视频，确认你都删了，我再把货交给你。”

“你觉得，我会这么傻吗？”张磊笑了笑，“我先删了，你要是不把货交给我，我怎么办？不行，必须你先把货带来，我确认货没问题，再把照片和视频删了，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公平。”

“我怎么知道你手里是不是还有备份？”王全立刻反问，“万一你删了手机里的，电脑里还有备份，到时候又来敲诈我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