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仙庙

蛇仙庙在城郊的半山腰上，顺着蜿蜒的土路往上走，两旁的灌木长得疯密，枝叶间还沾着前几夜暴雨的水珠，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

　　江北走在前面，手里攥着早就准备好的香烛和纸钱，时不时回头催我：“江烬舟，快点！去晚了太阳升高，阳气太盛反而不好。”

　　我被他催的早饭都差点撒了：“你这规矩也太多了，昨天咋不说？”

　　“昨晚忘了！我妈今早提醒我的，说祭拜灵兽就得守时辰。”江北脚步没停，肩上挎着个布包，里面的香烛碰撞出轻响。

　　去半山腰的路比想象中难走，前几天下的暴雨把土路泡得泥泞，每走一步都沾着厚重的泥块。两旁的树木遮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枝叶漏下零星光斑，风穿过林间时，带着股潮湿的腥气，闻着不太舒服。

　　“以前村里人真会来这儿？”我看着两旁荒无人烟的景象，忍不住皱眉。这地方偏僻得离谱，别说祭拜，平时怕是连人影都见不着。

　　那是，我爸说十年前这儿可热闹了，求治病、求丰收的人挤破头。后来山脚下修了公路，没人愿意走这破路。

　　我有些疑惑的开口：“啥？求治病求丰收的为啥来求蛇仙？”

　　“这你就不知道了！”江北压低声音，“我爸说以前村里有户人家人得怪病，到处治不好，来这儿求了蛇仙，没过几天就好了。还有一年大旱，村民来拜过，没几天就下了透雨，收成好得很。那时候都传蛇仙能通灵性，管这些事呢！”

　　江北说着，忽然停住脚，指了指前面，“到了！”

　　我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平地上立着座低矮的庙宇，红墙褪得发灰，大门斑驳得掉了漆，门楣上“蛇仙庙”三个大字刻得很深，旧了些，但很干净。

　　我与江北进入到庙内这个庙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抬头是一尊正中央供着个半人高的泥塑神像，正是一条盘曲的青蛇，蛇眼嵌着两颗暗蓝色的琉璃珠，透着股说不出的凌厉。神像前的供桌也旧得开裂，上面摆着几个缺角的瓷碗，还有些干枯的香火梗。

　　“快，把东西摆上。”江北熟门熟路地把香烛插在香炉里，又点燃纸钱，火光在昏暗的庙里跳了跳，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你得诚心点，跟蛇仙君说说你的情况，求它保佑你。”

　　“愣着干啥？跪下许愿啊！”江北戳了戳我的腿，自己先对着神像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词：“蛇仙君，求您保佑我哥江烬舟，别再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纹您的像在身上，也求您多照拂……”

　　我站在供桌前，看着神像那双琉璃眼，忽然想起母亲掌心的青蛇绣布，心里一沉，依言低下头：“求蛇仙君护佑，我……我总看见奇怪的东西，希望能平安些。”话说得简单，可指尖却莫名发紧。

　　说完，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很低沉但是却好听的声音：“不用他们，我自然会护着你”，那是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我只当是自己的幻觉。

　　纸钱烧完的烟味呛得人咳嗽，江北拉着我往庙后走：“听说这庙后有块蛇纹石，摸一摸能沾点灵气，咱去看看。”

　　庙后倒是比前院开阔些，角落里果然立着块半米高的青石，表面布满了天然的纹路，弯弯曲曲的，真像几条缠在一起的青蛇。我伸手刚碰到石头，忽然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指尖窜上来，顺着胳膊往心口钻。

　　紧接着，我脑子里猛地一晕，眼前闪过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穿粗布衫的女人，正跪在这供桌前，手里攥着块绣布，哭得肩膀发抖，嘴里反复念着“求仙君护着孩子……”

　　那绣布的纹路，分明就是母亲留给我的青蛇绣布！

　　“怎么了？”江北见我脸色发白，连忙问道。

　　“江烬舟？江烬舟！”江北的声音拉回我的神思，我猛地缩回手，寒意瞬间消失，刚才的画面也像烟似的散了。

　　“没、没事，就是有点冷。”我掩饰着心慌，刚才那是幻觉？还是……母亲真的来过这儿？难道是太紧张了？

　　“估计是山里凉，那咱赶紧走，别耽误纹身。”江北收拾好东西，拉着我就往外走。

　　我回头看了眼那尊青蛇神像，琉璃眼依旧冷光闪烁，像是在盯着我看。

　　在我们走后，蛇像突然一颤，顷刻间，化作一位银衫少年他单手抄在裤袋里，半边脸的黑鳞面具泛着冷光。黑头发碎乱，只露的右眼没什么表情，往这边一瞥，就让空气都凉了几分。

　　见我们彻底走远，他才低低吐出一句：“我们，又见面了。”话音刚落，一只青绿小蛇便悄然现身，伏在他脚边恭敬道：“恭喜主人苏醒，也恭喜主人寻到他。”男人垂眸扫过小蛇，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沉睡千年，也该踏足这人间了。”说罢，身形化作一缕清风，瞬间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