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梦的指尖沁出冷汗,死死攥着那把黄铜钥匙。金属表面的温度正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攀升,烫得他指腹发麻,仿佛握着一块刚从熔炉里取出的铁坯,却又舍不得松开——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凭证”,也是将他拖入深渊的枷锁。
他站在老旧居民楼的天台门口,身后是通往楼道的铁门,虚掩着,缝隙里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杂着楼道里常年不散的霉味和潮湿气息。几分钟前,就是在那片昏暗的楼梯间里,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倒在血泊中,胸口的贯穿伤还在缓慢地渗血,瞳孔已经扩散成一片死寂的灰。男人最后递给余梦这把钥匙时,喉咙里只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像被掐断的电波,随后便彻底失去了声息。
余梦猛地收回目光,不敢再去想身后的景象。他抬头望向街道尽头,夕阳正卡在两栋摩天大楼的缝隙之间,像一块烧红的炭,将半边天空染成了诡异的橘红色。这种颜色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粘稠感,仿佛凝固的血浆,泼洒在玻璃幕墙和水泥丛林之上,让原本熟悉的城市轮廓变得陌生而狰狞。
风从天台边缘吹过,带着深秋的凉意,却吹不散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焦灼感。余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的皮肤因为钥匙的高温而泛起淡淡的红痕,钥匙表面刻着的复杂纹路在橘红色的光线下流转着微弱的光泽,像是某种加密的代码,又像是某种生物的血管纹路。他不知道这把钥匙能打开什么,也不知道那个死去的男人是谁——他只是今天下午偶然在楼下的便利店遇到对方,男人说“有人在追杀我,只有你能帮我保管这个”,然后不等他反应,就将钥匙塞进了他手里。
那时候,余梦只当是遇到了疯子,直到他跟着男人走出便利店,亲眼看到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街角窜出,手中的能量武器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然后便是一声沉闷的枪响,男人踉跄着冲进了旁边的居民楼,他下意识地跟了上去,最终停在了这里,身后是尸体,手中是发烫的钥匙,前方是未知的黑暗。
余梦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狂跳的心脏。他能感觉到,身后的楼梯间里,那具尸体正在逐渐冰冷,生命体征的消失像是一个信号,在空气中扩散开来。而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他能清晰地察觉到,前方的街道尽头,那片被橘红色夕阳映照不到的阴影里,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不是比喻,是真实的“眼睛”。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被无数根冰冷的针芒刺在背上,密密麻麻,带着审视和恶意。余梦不敢直接对视,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街道两侧。路边的自动售货机闪烁着微弱的蓝光,全息广告牌还在循环播放着虚假的繁荣景象,悬浮车偶尔从空中掠过,留下一道淡淡的能量轨迹。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平静得近乎诡异,但余梦知道,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它们可能是追杀男人的杀手,可能是某种未知的生物,也可能是……来自“那边”的存在。
这个城市,早已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三十年前,“大觉醒”事件爆发,全球范围内出现了大量的空间裂隙,异世界的能量和生物开始渗透到这个维度。最初的混乱过后,人类建立了名为“守望者”的特殊机构,负责处理与裂隙相关的一切事务,同时也对民众隐瞒了大部分真相,只以“自然灾害”和“新型传染病”来掩盖那些超出理解范围的恐怖。
余梦曾经是一名普通的城市测绘员,直到半年前,他在一次野外测绘任务中,意外闯入了一处未被标记的小型裂隙。那里面没有恐怖的怪物,只有一片无尽的灰色空间,以及一块悬浮在半空的晶体。他靠近晶体时,脑海里突然涌入了大量陌生的信息,像是某种古老的记忆,又像是某种技术蓝图。从那以后,他的生活就彻底改变了——他开始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痕迹”,比如空气中流动的能量纹路,比如某些人身上散发的、不属于人类的气息,比如……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卷入了某种漩涡,而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漩涡中心的一次猛烈搅动。那个死去的男人,或许也是“知情者”,而这把发烫的钥匙,就是连接着某个秘密的关键。
余梦缓缓移动脚步,离开了天台门口,走到了天台的边缘。脚下是数十米高的落差,街道上的行人如同蝼蚁般渺小,他们抬头时,只能看到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却不知道在这栋不起眼的居民楼天台上,正发生着足以改变他们命运的事情。
钥匙的温度还在持续升高,余梦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能量顺着他的指尖,缓慢地流入他的体内,与他半年前从裂隙晶体中获得的能量产生了共鸣。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一片布满奇异纹路的金属大门,一扇悬浮在星空中的光门,无数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以及一个重复出现的词语——“锈蚀”。
“锈蚀……”余梦低声念出这个词,指尖的钥匙突然剧烈地发烫,仿佛要燃烧起来。他猛地抬头,看向街道尽头的那片阴影,只见无数道细微的红光在黑暗中亮起,像蛰伏的野兽终于露出了獠牙。
它们动了。
几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街道两侧的阴影中窜出,速度快得几乎留下了残影。它们的外形酷似人类,却有着异常修长的四肢和覆盖着鳞片的皮肤,手中握着与追杀男人时同款的能量武器,滋滋的电流声在空气中炸开,打破了城市的宁静。
余梦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往天台另一侧的消防通道跑去。他知道,自己不能被抓住,一旦这把钥匙落入那些“东西”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他不知道钥匙的目的地,但他知道,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答案。
消防通道的铁门早已生锈,余梦一脚踹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在楼道里回荡。他顺着楼梯疯狂地向下奔跑,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与身后逐渐逼近的、如同鬼魅般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楼梯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那具冰冷的尸体就躺在三楼的转角处,余梦跑过的时候,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只见男人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瞳孔里竟然闪过一丝微弱的红光,随即又恢复了死寂。
余梦浑身一僵,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天灵盖。他不敢停留,跑得更快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
当他终于冲出居民楼的大门时,夕阳已经彻底沉入了高楼的缝隙,天空中的橘红色迅速褪去,被一片浓重的黑暗所取代。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五颜六色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却无法驱散空气中的恐惧和焦灼。
余梦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了路边的小巷。小巷里堆满了废弃的杂物,弥漫着垃圾和腐烂的气味,他凭借着对这片区域的熟悉,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疯狂穿梭。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能量武器的滋滋声也越来越清晰,偶尔有几道能量束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击中旁边的墙壁,炸开一片焦黑的痕迹。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部传来阵阵灼痛,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才敢停下来,靠在一堵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气。小巷深处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街道上透过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周围杂物的轮廓。
余梦握紧手中的钥匙,钥匙的温度似乎稍微降了一些,但依然带着一丝灼热。他靠在墙上,侧耳倾听,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那些追兵突然凭空消失了一样。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那些“东西”不会轻易放弃,它们就像跗骨之蛆,一旦盯上目标,就会穷追不舍。
余梦缓缓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呼吸。他的脑海里再次闪过那些破碎的画面,金属大门、星空光门、红色眼睛、“锈蚀”……这些碎片像拼图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组合、拆分,却始终无法形成完整的图案。
他突然想起半年前在裂隙中看到的那块晶体,晶体里的信息中有一段关于“钥匙”的描述:“锈蚀之钥,开启虚妄之门,连接过去与未来,承载救赎与毁灭。持有者,将成为裂隙的引路人,亦或是深渊的祭品。”
“锈蚀之钥……”余梦摩挲着钥匙表面的纹路,心脏猛地一跳,“难道说,这把钥匙,就是‘锈蚀之钥’?”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追杀他的那些“东西”,恐怕就是为了夺取这把钥匙而来。而那个死去的男人,又是什么身份?他为什么要将钥匙交给自己?
无数个疑问在余梦的脑海里盘旋,让他感到一阵头痛。他睁开眼睛,看向小巷深处的黑暗,那里依然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只是隐藏得更深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躲在这里。他必须主动出击,找到这把钥匙的目的地,找到那个所谓的“虚妄之门”,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揭开所有的谜团,才能摆脱身后的追杀。
余梦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他握紧手中的锈蚀之钥,钥匙表面的纹路再次亮起微弱的光泽,仿佛在回应他的决心。他抬起头,看向小巷尽头的出口,那里连接着城市的主干道,也连接着未知的命运。
夕阳已经彻底落下,黑暗笼罩了整个城市。但余梦的眼中,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是救赎,还是毁灭?是真相,还是更深的谎言?
他只知道,他不能停下脚步。
余梦迈开脚步,朝着小巷尽头的出口走去。他的背影在微弱的光线中被拉得很长,逐渐融入前方的黑暗。而在他身后的阴影里,那些隐藏的眼睛依然在紧紧地盯着他,如同最忠诚的猎手,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城市的霓虹在他身后闪烁,像是一场盛大而虚假的狂欢。而余梦知道,一场关乎两个维度、关乎无数人命运的风暴,才刚刚开始。他手中的锈蚀之钥,正在悄然改变着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命运。
他走向黑暗,走向未知,走向那个被“锈蚀”标记的未来。而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也随着他的脚步,开始缓缓移动,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