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挟着南方特有的湿热，黏糊糊地扑在赵悦悦脸上，混着网吧里挥之不去的烟味、泡面味和汗臭味，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在收银台后的转椅上。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成23:47，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依旧此起彼伏，像是永不停歇的蝉鸣。赵悦悦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水，视线扫过玻璃门外——昏黄的路灯下，几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勾肩搭背走过，笑声清脆得扎耳朵。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洗得发白的旧T恤，领口处磨出的毛边硌着皮肤，像一道无声的嘲讽。
“悦悦，再拿瓶冰可乐。”靠窗的老顾客王哥头也不抬，手底下的鼠标疯狂滑动，屏幕上“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字样闪得刺眼。
赵悦悦起身，踩着磨平了底的帆布鞋，慢吞吞地走向冰柜。冰柜嗡嗡作响，结着厚厚的霜，她费力地拉开门，冷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些许困意。这是她在“极速先锋网吧”打工的第三个年头，每天从下午六点守到凌晨四点，工资三千五，管一顿夜宵。说是打工，其实跟混吃等死没两样——没学历，没技能，老家只有一对常年吵架的父母和一间漏雨的土坯房，她看不到任何出路，也懒得去看。
“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她常常这样对自己说，然后把剩下的半瓶没气的可乐灌进肚子，任由麻木淹没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不甘心。
可乐递到王哥桌上，他随手丢来一张皱巴巴的五元纸币。赵悦悦捏着钱，指尖传来纸币粗糙的触感，正准备转身回收银台，突然听见网吧深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把键盘砸在了地上。
“你他妈会不会玩？抢老子的蓝BUFF？”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猛地站起来，指着邻座的男生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溅了对方一屏幕。
被骂的男生也不是软柿子，当即摔了耳机：“玩个游戏至于吗？自己菜还怪别人？”
“我菜？”黄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伸手就推了男生一把，“今天不揍你一顿，你不知道爷爷是谁！”
冲突一触即发。周围的人纷纷停下游戏，有人起哄，有人拿出手机录像，却没人上前劝架。赵悦悦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喊：“别打了！要打出去打！”
可她的声音太小，被淹没在黄毛的怒骂和桌椅碰撞的声响里。只见黄毛抓起桌上的键盘，狠狠砸向男生，男生侧身躲开，键盘“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电脑主机上，屏幕瞬间黑了下去，冒出一缕青烟。
“妈的，敢躲？”黄毛彻底红了眼，又抄起旁边的椅子，男生也急了，抓起鼠标就朝黄毛扔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好几台电脑的屏幕被撞碎，主机摔在地上，零件散落一地，像是被撕碎的梦想，狼狈不堪。
赵悦悦吓得脸色惨白，冲过去想拉开他们，却被混乱中飞来的一个鼠标砸中了胳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就在这时，网吧老板李哥从里间冲了出来，看到眼前的狼藉，脸瞬间黑得像锅底。
“都给我住手！”李哥怒吼一声，声音震得人耳朵疼。
黄毛和男生这才停手，两人都挂了彩，黄毛的嘴角破了，男生的额角流着血。但他们谁也没服软，依旧怒目而视。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李哥指着满地狼藉，气得手都在抖，“五台电脑！屏幕碎了三台，主机全废了！你们赔得起吗？”
黄毛瞥了一眼地上的电脑，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嘴上依旧强硬：“是他先惹我的，要赔一起赔！”
“我惹你？明明是你抢buff还骂人！”男生不甘示弱地反驳。
“别吵了！”李哥不耐烦地打断他们，“不管谁先动手，损坏的东西必须赔！一台电脑五千，五台就是两万五！你们俩一人一半，明天把钱带来，不然我就报警！”
“两万五？”黄毛脸色一变，声音都抖了，“我没那么多钱……”
“我也没有！”男生也急了，“我就是来上网的，谁知道他突然动手！”
李哥冷笑一声：“没钱？没钱就别在这里横！今天这钱要是赔不上，你们俩就等着蹲局子吧！”
黄毛和男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突然，黄毛趁李哥不注意，猛地推开旁边的人，拔腿就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喊：“谁爱赔谁赔！老子没钱！”
“站住！”李哥反应过来，急忙去追，可黄毛跑得飞快，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剩下的男生见状，也想趁机溜走，却被李哥一把抓住胳膊：“你别想跑！他跑了，这钱就全该你赔！”
“凭什么啊！”男生急得快哭了，“是他先动手的，而且他也跑了，凭什么让我一个人赔？”
“凭什么？就凭你没跑掉！”李哥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今天这钱你必须赔，不然我绝不放你走！”
男生挣扎着，哭丧着脸说：“我真的没钱……我爸妈要是知道我闯了这么大的祸，肯定会打死我的……”
赵悦悦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闹剧，心里凉飕飕的。她知道，这钱最后恐怕落不到那两个男生头上——黄毛跑了，剩下的男生看起来也不像能拿出两万五的样子。而她，作为网吧的收银员，没能及时阻止冲突，李哥肯定会把账算在她头上。
果然，李哥看男生实在拿不出钱，脸色阴沉地转向赵悦悦：“悦悦，今天这事你也有责任。你要是早点阻止，能闹成这样？这两万五，你先垫上，等我找到那个黄毛，再把钱还你。”
“我垫？”赵悦悦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瞬间懵了，“李哥，我一个月工资才三千五，我哪有两万五啊？”
“我不管你有没有，”李哥语气强硬，“这是你上班时间出的事，你有责任！要么你垫钱，要么你就别干了，而且这个月工资也别想要了！”
赵悦悦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知道李哥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把损失转嫁给她这个好欺负的。可她能怎么办？她不能丢了这份工作，丢了工作，她连房租都交不起，只能睡大街。可两万五，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她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攒半年多才能凑够。
“李哥，我真的没钱……”她哽咽着，声音带着哀求，“你再找找那个黄毛行不行？或者……或者少让我赔点？”
“少赔点？”李哥冷笑，“这些电脑都是新买的，五千一台都算便宜的了！你要是不想赔，就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工资一分没有！”
赵悦悦看着李哥冷漠的脸，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电脑零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活了二十二年，一事无成，现在还要背负这么一笔莫名其妙的债务。她想起老家父母的争吵，想起自己常年穿的旧衣服，想起那些嘲笑她“烂泥扶不上墙”的眼神，所有的委屈和绝望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得撕心裂肺。网吧里的人都安静下来，有人同情地看着她，有人低声议论，有人则不耐烦地催促着能不能继续上网。可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眼里只有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在她哭得快要窒息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检测到宿主强烈的不甘与改变命运的渴望，符合绑定条件。】
【“好感度改变人生”系统正在绑定中……10%……50%……100%，绑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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