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埃瑟瑞斯学院,一座独特的存在。整所学校坐落于一座名叫塞拉洛斯岛的孤岛上,成了无数中产阶级挤破脑袋也要进去的存在。普通人想要进入这所特殊的学校,则需要极好的天赋与拼尽一切的努力。
岛屿的总面积约莫四万平方公里,仿佛一座遗世独立的牢笼,将外界的一切声响隔绝于外。这里,犹如一个巨大的囚笼,所有的天之骄子都被困在这片天地之间,无处可逃。
这是一所牢笼……
外面的人拼命想要挤进来,里面的人却头破血流想要逃出去。困住他们的不只是与世隔绝的孤岛,而是搭上一切得到的尊严。
埃瑟瑞斯最不缺的便是天才,尽管大家都是才智方面的佼佼者,但总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校服的颜色便是身份最好的区分。
港岛十月的风卷着咸潮,像一条湿漉漉的舌头舔过脚踝。彩绘玻璃把落日切成碎金,落在地砖上像一把散落的赎罪券。
一个身影抱着书穿过长廊,他步履匆忙,头上因为急切已经沁出了汗珠,一滴一滴落在反复浆洗的白色校服衬衫上。
苏汀兰(不好!快迟到了!一旦迟到就会被扣德育分……快点,再跑快点!)
猛然之间碰的一声,他的肩胛骨撞碎一地的文件,圣经的硬壳硌在胸口,像上帝亲自给出的一记闷棍。
苏汀兰对不起!十分抱歉
苏汀兰一边快速拾起地上散落的文件,一边偷偷打量自己不小心撞到的那人。
他眼前炸开黑红的星,星屑里浮出一张脸:鸦色短发,冷白皮肤,桃花眼盛着冬夜的碎冰。
原来是纪律部那尊穿黑袍的年轻“圣像”——顾时衍,他因家族势力雄厚而直接被任命为纪检部部长,几乎掌管每一个学生在埃瑟瑞斯的命运。
顾时衍一句对不起就想了事?
他指尖掸灰的动作优雅得像在弹圣歌前奏,眼神却轻蔑又带着厌恶,轻飘飘瞥在苏汀兰的身上。
顾时衍埃瑟瑞斯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苏汀兰不可置信望着那身影,那几乎毫不掩饰的厌恶微微刺痛他的心脏,他不理解自己在哪里得罪了这位纪检部大神。
苏汀兰我想说,我真的不是……
顾时衍一把夺过他手中已经收拾好的文件,眼神冰冷地看着他,随后一把破旧的拖把被随意扔在了苏汀兰身边
顾时衍去……把走廊拖干净,否则德育分扣十分。
尾音碎在走廊的穹顶里。那里,天使壁画低头睥睨,翅膀尖沾着百年尘灰。
拖把布条粗粝,吃过水后沉得像一具溺毙的兽。苏汀兰拖着它,一步一扭曲,水痕在身后爬行,像一条被剥了皮的蛇。顾时衍倚在窗边,夕照给他镀上一层毛边金,却焐不暖他的心。他伸脚,鞋尖挑起拖把,污水溅上苏汀兰裤脚,深色布面开出丑陋的花。
苏汀兰(不要扣德育分……)
苏汀兰有些屈辱地低下头认真清理起了灰尘,他不得不低头。德育分对这里每一个学生都很重要,一旦扣光,则意味着你在这里的生活到头了,你会被直接开除。
顾时衍认真点,拖不干净—就继续拖。
远处钟声七下,惊起白鸽。翅声掠过,像一串嘲笑。
苏汀兰抬起头死死盯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缓缓放下手中的拖把。
………………~
夜自修铃响前,长廊终于收敛了最后一粒尘埃。一个人靠在栏杆上喘,汗与潮风黏合,像一层刚剥下的膜。顾时衍用鞋跟点点地砖,声音脆亮,像法官敲槌。
苏汀兰有些紧张的盯着顾时衍验收他的成果,他花了一整节课的时间来打扫这里,木质地板几乎亮的能映射出人的倒影。
顾时衍勉强过关。
苏汀兰真的是太……
顾时衍德育分照扣。
他的好还没说出口,眼前的人就给他泼了一整桶冷水,让他从头顶凉到脚底。
苏汀兰为什么?!
苏汀兰几乎是喊出声来,他双眼通红,几乎是瞪着眼前身穿黑色校服的身影。他很想要冲上去拽住对方衣领,然后揍那高高在上的人一顿。
顾时衍你旷课了,德育分扣十分。
顾时衍擦肩而过的瞬间,十字链扫过苏汀兰的手背,金属冰得让人缩指。那凉意钻进血管,一路爬到心脏,结成一粒种子:恨。
顾时衍回头,黑袍掠过长廊尽头,灯一盏盏为他熄灭,仿佛整座学校都在俯首称臣。风从海面吹来,带着柴油与咸腥,苏汀兰深吸一口,把恨意腌进肺叶。
是啊……他拼了命地苦读,完成母亲的遗愿来到了传说中的埃瑟瑞斯学院,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只是没想到……这里看似平静,却像岛屿周围波涛汹涌的大海一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翌日,教室窗扉紧闭,中央空调吐出 冷气逼人。苏汀兰缩在最后一排,校服像一块洗不掉的胎记。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他们的聊天内容可能是苏汀兰永远插不上的话题,他与其他人之间隔着一道厚厚的障壁 ——阶级
苏汀兰深吸一口气,轻轻翻开在图书馆里借阅的一本名著。只有在书籍的海洋里漫游时,眼前的窘迫才能被短暂的忘却。
顾时衍进门,黑色外套被暖气掀动,仍锋利得像新开封的刀。
苏汀兰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到来,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这本书里了,眼前逐渐展开一幅繁荣画卷。
顾时衍某些人——最好安分点,别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锋利的纸页在他指间哗一声合拢,闷响如暗室枪声。苏汀兰缓缓合上手中的书本,他的指节在桌下捏得发白,掌纹里嵌进四个月牙形的紫痕。
那个身影踱过来,影子先一步爬上他的书页,墨色盖过英文字母。几乎闻到对方衣襟上的冷杉与圣油,混合成一种居高临下的虚伪的圣洁。
顾时衍怎么?
顾时衍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苏汀兰我没有……
苏汀兰往后靠,脊椎抵上冰凉椅背,像抵上一把冰冷的铁。他感觉自己被缠住了,被一条冰冷的毒蛇。
顾时衍没有……那你紧张什么?
苏汀兰狠狠掐着自己的手指,几乎用尽全力才压下对他的恨意。等他回过神,指甲已经嵌入皮肉,他看到了殷红的血迹。
这个人真的很让人厌恶,一次次对他蓄意的羞辱。
顾时衍见对方没有回答,感到无趣,自顾自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苏汀兰盯住自己摊开的掌心,那里,血色褪尽,只剩一条命,薄如纸。
他被命运困在这所糜烂的学校 是这里真正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