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地下安全屋的灯光冷白刺眼,将房间里的阴影切割得棱角分明。苏念坐在金属桌前,面前摊着一叠崭新的资料,封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苏晚”两个黑色宋体字——这是她即将启用的新身份,一份带着血泪底色的伪装。
递资料给她的老侦查员老周,脸上刻着岁月沉淀的锐利,语气低沉:“从现在起,你就是苏晚。母亲是你父亲花钱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家暴、酗酒、赌博是你家的日常,母亲逃跑失败跳河身亡,你父亲欠高利贷被砍断双腿后惨死,留给你的只有还不清的债。”
老周顿了顿,补充道:“你十岁被逼乞讨偷窃,进过局子,十七岁辍学打工,做过服务员、流水线工人,最后欠了五万高利贷,被催收逼得连夜逃离家乡,三天前抵达这座边境城市——这个背景有血有肉,没有破绽,债务记录我们已做好,足够以假乱真。”
苏念指尖抚过“苏晚”的身份证复印件,照片上的女孩眉眼依旧是她,未施粉黛,皮肤是长期风吹日晒的浅麦色,睫毛纤长却带着几分凌乱,眼神干净得像未被污染的溪涧,却藏着藏不住的漂泊疏离与倔强,全然没了警队里的干练模样。她快速翻阅资料,将这串浸着苦难的人生轨迹刻进脑海,那些被家暴的哭喊、母亲跳河的决绝、乞讨时的屈辱,都成了她角色的骨血。
“陆承渊的核心据点之一,是城郊的‘暗夜赌场’。”老周点开平板电脑,赌场布局图清晰呈现,“表面是赌场,实则是他筛选人手、交接情报的中转站。想接近他,必须先在这儿站稳脚跟,过了管事虎哥这关——他是陆承渊的得力手下,贪财多疑,你得记住,苏晚是缺钱、胆大却懂分寸的女人,不能冒进,也不能怯懦。”
他从抽屉里拿出黑色背包推过来:“里面有三千现金、一部无定位老人机,还有一套符合身份的衣服。三天后,你以找工作的名义去应聘服务员,剩下的随机应变。”
苏念打开背包,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黑色紧身裤、磨损的运动鞋,和警服截然不同。她捏着粗糙的现金,指尖的触感提醒着她,苏念已“消失”,活着的只有为债所困的苏晚。
接下来三天,她把自己关在安全屋,彻底沉浸角色。对着镜子褪去警队锐利,换上恰到好处的卑微与警惕;反复背诵过往细节,确保对答如流;甚至用刀片在手腕划了道浅疤,模拟被催收殴打的痕迹——她不用靠妆容遮掩,本身干净的眉眼配着这份狼狈,更像个在底层挣扎、却没被世事磨去纯粹底色的姑娘,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贴合着那个在绝境里挣扎的苏晚。
深夜,她躺在床上,父亲的墓碑与陆承渊的名字在脑海交替闪现。十年等待,终于要迈出实质性的一步。她知道赌场龙蛇混杂,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但想起父亲牺牲的真相、那些被毒品摧毁的家庭,眼底的犹豫便被决绝取代。
出发前一天,老周送来最后情报:“陆承渊近期会去赌场视察,抓住机会,但别主动凑上去,他反感目的性太强的人。”苏念点头记下。
出发当天,她换上苏晚的衣服,现金贴身藏好,老人机揣进裤兜,背着空背包走出安全屋。阳光刺眼,她眯了眯眼,汇入街角人流,身影很快消失在熙攘中。
城郊的“暗夜赌场”藏在废弃工厂大楼里,门口无招牌,只有两个高大保镖守着,眼神冰冷扫视进出的人。苏念深吸一口气,压下紧张,脸上换上急切与忐忑,一步步走向大门。
“站住,干什么的?”保镖伸手拦住,语气不善。
苏念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足够清晰:“我找虎哥,想找份工作,服务员、保洁都行,我能吃苦,只要给我钱。”
她抬起头,眼底满是恳求,故意露出手腕的浅疤。干净的脸庞配着这道伤痕,更显楚楚可怜,保镖上下打量她,在破旧衣服和疤痕上停留片刻,多了几分不屑:“跟我来。”
苏念跟在身后,穿过昏暗走廊,耳边传来骰子声与喧闹声,烟味、酒味混杂着金钱交易的浮躁气息,让她胃里翻腾,但她强迫自己镇定,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二楼房间门口,保镖敲门,里面传来粗哑的声音:“进。”
推开门,身材微胖、留着寸头的虎哥坐在沙发上,叼着烟把玩打火机,目光像鹰隼般锐利,仿佛要穿透她的伪装。苏念心脏猛地一缩,立刻低下头,声音带着卑微:“虎哥,我叫苏晚,想在赌场找份工作,我什么都能干,只求赚钱还债。”
虎哥吐出烟圈,烟雾缭绕中眼神越发阴沉:“缺钱?缺到敢来我这儿找活儿干?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是赌场,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苏念抬起头,眼底泛起红丝,恰到好处地流露出绝望——干净的眉眼染上水汽,没有半分矫揉造作,只剩被逼到绝路的无助,“高利贷的人天天追着我打,再赚不到钱,他们就要打断我的腿了。虎哥,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好好干,绝不惹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微微颤抖,那份纯粹底色上的绝望,让人很难怀疑。虎哥盯着她看了足足半分钟,似乎在判断真假。苏念屏住呼吸,指尖悄悄攥紧,等待判决。
终于,虎哥嗤笑一声,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行,留下吧。先做服务员,端茶倒水,机灵点。记住,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敢耍花样,我让你比被高利贷追债还惨。”
“谢谢虎哥!谢谢虎哥!”苏念立刻弯腰道谢,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走进“暗夜赌场”,就意味着踏入了陆承渊的地盘,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生死考验。但她别无选择,只能沿着这条焚心之路,一步步走下去,直到将那庞大的毒瘤彻底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