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梅雨季,黏腻得让人心烦。签售会后台的空调呼呼地吹着,贺峻霖脸上挂着标准的、练习过千万次的笑容,直到那个身影闯入视线。
严浩翔。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比三年前更高了些,轮廓也更深了,少年气被一种沉稳的锐利取代。他就站在那里,目光精准地穿过忙碌的人群,落在贺峻霖身上。
贺峻霖感觉呼吸一滞,指尖瞬间冰凉。周遭所有的声音都像隔了一层水膜,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一下下地擂鼓,提醒着他这不是幻觉。
三年。整整三年,没有只言片语。
他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毕竟,他现在是当红主持人,巧舌如簧,情绪管理一流。可当严浩翔真的出现时,那些被时间精心掩埋的委屈、愤怒和深入骨髓的想念,如同遇到春雪的冻土,咔嚓一声,裂开了缝隙。
严浩翔朝他走了过来,步伐坚定,就像他当年离开时一样,没有回头。
“贺儿。”他开口,声音比记忆中低沉沙哑了许多。
这个久违的称呼,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贺峻霖记忆的闸门。那些一起在练习室流汗到凌晨的日子,那些分食一包零食的窃喜,那个没能说出口的告别……画面汹涌而至。
贺峻霖垂下眼睫,迅速整理好表情,再抬眼时,已是滴水不漏的礼貌与疏离:“严先生,好久不见。你也来参加活动?”
“严先生”三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了严浩翔的心上。他眸色深了深,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流程,贺峻霖表现得像个设定完美的程序。签名,合影,与嘉宾互动,一切无懈可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后颈始终能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将他烫伤。
活动结束,贺峻霖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向自己的休息室。刚关上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门就被敲响了。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门。果然是严浩翔。
“有事?”贺峻霖扶着门把手,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我们谈谈。”严浩翔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吗?”贺峻霖笑了,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谈你三年前的不告而别?还是谈你这三年的音讯全无?”
“当年的事,我有苦衷。”严浩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家里……”
“都过去了。”贺峻霖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决绝的力量,“严浩翔,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他说完,就要关门。
一只手猛地抵住了门板。严浩翔的力气很大,贺峻霖根本关不上。
“苦衷?”贺峻霖抬眼看他,积压了三年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声音微微发颤,“什么样的苦衷,连发一条消息、打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严浩翔,我当时……我当时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
严浩翔看着眼前的人,贺峻霖的眼睛红了,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兔子,明明很脆弱,却还要竖起全身的刺来保护自己。他心脏一阵抽痛。
“对不起。”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三个苍白无力的字。
“不必。”贺峻霖偏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失控的样子,“请你放手,我要回去了。”
严浩翔没有动,他只是深深地看着贺峻霖,仿佛要把他刻进灵魂里。
“我回来了,贺儿。”他一字一句地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这次,我不会再走了。”
贺峻霖愣住了。
就在这时,严浩翔松开了抵着门的手,却上前一步,将一个冰凉的小物件塞进了贺峻霖的手心。
那是一个小小的,宇航员钥匙扣。和六年前,他们挤在狭小的练习宿舍里,贺峻霖指着天上的星星说“想当宇航员”时,严浩翔送他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当年那个,早在三年前被他生气地扔进了垃圾桶。
贺峻霖的指尖触及那冰凉的金属,堡垒顷刻间土崩瓦解。
原来,他都记得。
严浩翔看着他骤然红了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手,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带着无尽的悔意和失而复得的珍重:
“贺峻霖,我把弄丢的第六年,找回来还给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