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贺峻霖看着手心里那个冰凉的宇航员钥匙扣，金属的棱角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酸涩感从鼻腔直冲眼眶。

他猛地想抽回手，却被严浩翔更快地握住手腕。

“放手。”贺峻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不放。”严浩翔的回答斩钉截铁，他的手心滚烫，力道大得不容挣脱，“三年前已经放过一次，后悔到现在。”

“你后悔？”贺峻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讥诮和受伤，“严浩翔，你知不知道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严浩翔用另一只手，轻轻擦过了他的眼角，那里有一滴不争气的湿润。

这个过于温柔的举动，让贺峻霖所有伪装的坚强彻底溃散。

“我家里出了事，很严重。”严浩翔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却又痛入骨髓的事情，“我必须立刻走，不能有任何联系……那是当时我能想到的，保护你，也保护我自己的唯一办法。”

他说得含糊，但贺峻霖能从他不稳的呼吸和深不见底的痛苦眼神中，窥见那三年冰山一角的艰难。不是简单的离开，而是背负着沉重枷锁的放逐。

“那你至少……”贺峻霖的声音小了下去，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至少应该告诉我一声。而不是让我像个傻子一样，等了一天又一天。”

“是我的错。”严浩翔将他拉近了一步，休息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上贺峻霖的，“我怕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走不了了。贺儿，我那时候……没有选择的余地。”

“骗子。”贺峻霖骂了一句，眼泪却终于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这三年的故作镇定，这三年的意难平，在这一刻尽数倾泻。

严浩翔没有反驳，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他拥入怀中。一开始是轻柔的试探，在感受到贺峻霖没有剧烈挣扎后，手臂才缓缓收紧，像是要将这缺失的三年时光，都用力地抱回来。

贺峻霖僵持了几秒，最终卸下了全身的力气，将脸埋在了严浩翔带着淡淡香水味的肩窝。这个怀抱，陌生又熟悉，隔了漫长的时光，却依然是他梦中唯一的热源。

“我很想你。”严浩翔在他耳边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温度，“每一天。”

贺峻霖没有回应，只是抓着他西装外套的手，收紧了些。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进入了一种奇怪的拉锯战。

严浩翔说到做到，他真的“回来了”，并且以一种强势而缜密的姿态，重新入侵了贺峻霖的生活。

他会准时出现在贺峻霖录影棚外，手里拿着他喜欢的温热的无糖奶茶；他会以“探讨合作”的名义，约他吃饭，尽管贺峻霖十次有八次会拒绝；他甚至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拿到了贺峻霖的行程表，在他熬夜工作时，让助理送来养胃的粥。

贺峻霖的态度依旧冷淡，但那份刻意维持的疏离，在严浩翔日复一日的“轰炸”下，渐渐变得摇摇欲坠。

他会一边说着“不需要”，一边接过那杯奶茶；会在严浩翔固执地站在楼下等时，心软地让他上楼；会在看到那份恰到好处的夜宵时，心里泛起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涟漪。

转折发生在一个深夜。

贺峻霖录完一档户外节目，已是凌晨。天空下着瓢泼大雨，他因为让保姆车先送同组的女嘉宾回去，自己一时竟打不到车。初秋的雨带着寒意，他穿着单薄，站在便利店屋檐下，冷得有些发抖。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冲破雨幕，精准地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是严浩翔紧绷的侧脸。

“上车。”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贺峻霖愣住：“你怎么……”

“先上车。”严浩翔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急躁。

贺峻霖拉开车门坐进去，温暖的空调瞬间包裹住他。严浩翔递过来一条干毛巾，又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他身上，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你在我身上装定位了？”贺峻霖擦着头发，闷闷地问。

严浩翔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雨水在挡风玻璃上砸开一朵朵水花。半晌，他才低声说：“我问了你助理。雨下得太大，我不放心。”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层层波纹。贺峻霖攥着柔软的毛巾，看着窗外模糊的霓虹，没有说话。

车子停在贺峻霖公寓楼下。雨势渐小，车内一片寂静。

“谢谢。”贺峻霖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贺儿。”严浩翔叫住他。

贺峻霖回头。

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严浩翔的眼神深邃得像海，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感。他看着贺峻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声音轻而缓：

“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太轻，弥补不了什么。我也不求你立刻原谅我。”

“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一个……重新追你的机会。”

贺峻霖的心跳，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他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少年青涩，变得成熟强大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份熟悉的、从未改变过的认真与执着。那些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终于轰然倒塌。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严浩翔几乎以为又会得到一句冰冷的拒绝。

然后，贺峻霖微微偏过头，耳根在昏暗光线下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随你。”

说完这两个字，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推门下车，冲进了单元楼。

车内，严浩翔看着那个仓促逃离的背影，紧绷了三年的嘴角，终于缓缓地、缓缓地扬起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弧度。

他听懂了。

“随你”这两个字，对骄傲又心软的贺峻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和许可。

他们的第六年盛夏，在这场秋雨里，终于真正地，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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