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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画魂牡丹劫1

三世书君不见

第七卷 第四章 金榜风波

贡院龙门紧闭,阅卷在紧张秘密中进行。士子们则在焦灼中等待放榜。京城茶楼酒肆,处处可见议论科考、预测名次的学子。柳明烟深居简出,除了偶尔去赵先生处请教诗文,便是闭门读书,静候佳音,亦或噩耗。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日,赵先生遣人密召柳明烟。一见面,赵先生便神色严峻地告知一个坏消息:“柳公子,情况不妙。听闻阅卷已近尾声,你的卷子被弥封誊录后,文章策论本被多位同考官列为前茅,尤其那篇漕运策,见解独到,连一位以苛刻著称的老翰林都击节称赞。”

柳明烟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却见赵先生话锋一转:“但主考官崔咏,却以你的经义文章‘微有瑕疵,恐根基未稳’为由,执意要将你压至三甲同进士出身,甚至……有落榜之虞!”

柳明烟的心猛地一沉。三甲同进士,于寒窗十年的学子而言已是殊荣,但距离他凭文章应得的位置,相距甚远。而“落榜”二字,更是沉重打击。他深知,这“微有瑕疵”不过是崔咏打压他的借口。

“崔咏竟敢如此颠倒黑白?”柳明烟握紧拳头。

“他身为座主,有最终裁定之权。若铁了心打压,除非……”赵先生压低了声音,“除非有更高层级的干预。但阁老们多不愿为一名素无渊源的举子与正值圣眷的崔咏正面冲突。”

就在柳明烟心生寒意之际,赵先生又道:“不过,也并非全无转机。你可知,此次科考,还有一位特殊的人物在关注。”

“谁?”

“七王爷,靖王殿下。”赵先生道,“靖王是当今圣上幼弟,虽不过问具体政务,但素爱才,喜结交文人雅士,在士林中声誉颇佳。更重要的是,他当年……曾十分欣赏寒江将军的为人。苏弘案后,他对寒江夫妇的遭遇甚为唏嘘。你为寒江昭雪之事,他应有耳闻。我已设法将你的文章抄录了一份,辗转送到了靖王案头。”

一线希望,如同黑暗中的微光。但王府门第深似海,靖王是否会为一个无名举子出面,仍是未知数。

放榜之日终于到来。贡院外墙下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柳明烟挤在人群中,目光紧张地扫过那张巨大的黄榜。从一甲三名,到二甲若干,再到三甲……他的名字迟迟未见!冷汗浸湿了他的内衫。难道崔咏竟真敢将他黜落?

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目光扫到二甲最末一行,心脏骤然停止跳动——那里,赫然写着“柳明烟”三个字!

不是一甲,亦非前列,但确是实实在在的二甲进士出身!这绝非崔咏所愿,定是发生了变数!

果然,当晚赵先生便带来确切消息:就在最终名次核定前,靖王殿下确实过问了此事,虽未明说,但一句“本届士子中,似有才学品行俱佳者,莫要因小疵掩大德”的点评,让崔咏不得不有所顾忌,最终将柳明烟的名字从落榜名单中提起,勉强放在了二甲末位。

柳明烟恍然,既有后怕,更有感激。他明白,自己能榜上有名,是靖王爱才之心与赵先生暗中周旋的结果,更是自己文章过硬,让对方难以彻底抹杀。

接下来的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只排定一甲三名和二甲前列的具体名次,不再淘汰。柳明烟心态平和,从容应对,最终位列二甲第十八名,赐“进士出身”。虽未入翰林,但已足可授官。

琼林宴上,新科进士们意气风发。柳明烟低调坐在席间,感受到数道复杂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亦有如李梦蛟之流毫不掩饰的阴鸷。李梦蛟亦中了进士,名次还在柳明烟之前,显然其“投入”得到了回报。

宴席中途,一位内侍悄然来到柳明烟身边,低语道:“柳进士,靖王殿下有请。”

柳明烟心中一动,整理衣冠,随内侍来到一处僻静水榭。一位身着常服、气度雍容的中年男子正凭栏观鱼,正是靖王。柳明烟连忙大礼参拜。

靖王转身,和蔼地让他起身,打量他片刻,微笑道:“果然一表人才,气度沉稳。你的文章本王看了,漕运之策,切中时弊,非空谈之辈。更难得的是,听闻你为人正直,不惧权奸,为寒江旧案出了力。”

“王爷谬赞,学生愧不敢当。此乃读书人本分。”柳明烟恭敬回答。

靖王颔首:“嗯,不居功,不自傲,很好。科场之上,虽有波折,但你能坚守本心,凭真才实学脱颖而出,殊为不易。望你日后为官,亦能如今日般,持身以正,心系黎民。”

“学生谨记王爷教诲!”

“去吧,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好生砥砺。”靖王勉励几句,便让柳明烟退下。

虽只是简短接见,但柳明烟明白,这已是莫大的认可与期许。他的人生,即将翻开崭新的一页。然而,他也深知,官场比科场更加复杂险恶,崔咏、李梦蛟等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未来的路途,注定不会平坦。

他站在琼林苑的月光下,回首望去,只见楼阁灯火辉煌,笙歌隐隐。这繁华盛景之下,隐藏着多少机心与较量?他握紧了拳,目光望向远方漆黑的夜空,那里,有他即将赴任的未知之地,也有他需要去践行和守护的道义与理想。新的征程,开始了。

第八卷 第一章 赴任风波

柳明烟进士及第,依例需经吏部铨选,分发实职。期间,他婉拒了若干京中清闲衙门的邀请,亦避开了明显属于崔咏一系的势力拉拢。最终,吏部文书下达,授其为江南道清河县知县,正七品。

清河县,地处漕运要冲,本是富庶之地,但近年来水患频发,兼之吏治不清,民多怨言,是个有名的“繁、疲、难”之缺。将此职授予柳明烟这等新科进士,明眼人都看得出,绝非美差,而是有意将他置于风口浪尖。背后若无崔咏等人运作,绝无可能。

赵先生为他分析:“清河县盘根错节,前任知县便是因得罪当地豪强与漕帮,灰溜溜被调离。此去凶险异常,明烟,你需万分小心。但若能在此地做出政绩,亦是积累资本、直上青云的捷径。”

柳明烟坦然道:“先生放心,地方实务,正是学生所想。凶险之地,方能砥砺才能。学生必当恪尽职守,不负皇恩,不负所学。”他早已料到仕途不会平坦,已将清河县视为必须攻克的第一道关隘。

离京前,柳明烟特地去大护国寺拜谢了尘大师,又至南山寒江夫妇墓前祭奠,告慰英灵,亦在心中默念,必将以他们为榜样,做一个清廉正直、为民做主的好官。

一路南下,舟车劳顿。越是接近清河地界,沿途所见民生景象越发让柳明烟心情沉重。虽是鱼米之乡,却多见面有菜色的农夫,荒芜的田地,以及河道两旁明显年久失修的堤坝。

这日,官船即将抵达清河县城码头。柳明烟站在船头,已能望见县城轮廓。忽见上游漂来几具浮尸,随波沉浮,看衣着似是普通百姓。他心中一惊,立刻命船家设法打捞。

此时,一艘装饰华丽的快船从旁疾驰而过,船上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子,正拥着歌妓饮酒作乐,对江中浮尸视若无睹,反而对着柳明烟这艘朴素的官船指指点点,发出哄笑。

“那是何人船隻?”柳明烟皱眉问随行的老仆(赵先生为他安排的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人)。

老仆低声道:“老爷,看旗号,像是本地大户,‘漕帮’三当家,钱老六的船。这清河地界,漕帮势力极大,与官府……关系盘根错节,老爷初来乍到,还需谨慎。”

柳明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人未到任,浮尸、豪强,已让他感受到清河县扑面而来的复杂与沉重。他吩咐将捞起的尸体妥善安置,待入城后查验。

官船靠岸,码头上却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县衙胥吏前来迎接,态度不冷不热。为首的县丞姓王,是个面色白净、眼神闪烁的中年人,他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道:“下官王通,恭迎县尊大老爷。县衙诸事繁杂,未能远迎,还望大人海涵。”

柳明烟不动声色,还礼道:“王县丞不必多礼,是本官来得仓促。日后还需诸位鼎力相助。”他目光扫过王通身后那些胥吏,见他们大多眼神游离,透着疏离与审视。

简单的迎接仪式后,柳明烟乘上县衙派来的青布小轿,前往县衙。轿子行在清河县街道上,但见市面虽算热闹,却总透着一股压抑之气。两旁商铺的伙计、街边的摊贩,看到官轿经过,大多迅速低下头,或转身避开目光。

行至县衙前,更是让柳明烟心头一沉。县衙大门油漆斑驳,门前石狮残破,一派破败景象,与沿途所见几家豪绅的高门大院形成鲜明对比。

入得后衙住处,更是简陋不堪,尘土堆积,显然久未认真打扫。老仆面露愤慨,柳明烟却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声张。

他知道,这是下马威。从码头的冷遇,到县衙的破败,再到这糟糕的住处,无一不在告诉他:这位新来的知县,在这里并不受欢迎,甚至被刻意怠慢。

当晚,柳明烟在油灯下,翻阅着寥寥无几的交接文书,思考着清河县的困局:水患、豪强、吏治、民生……千头万绪,从何入手?

他推开窗,望着清河县沉沉的夜色,远处似乎隐约传来丝竹宴乐之声,与这县衙的冷清形成讽刺的对比。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河水淡淡的腥气与某种奢靡的味道。

“清水清河,只怕是浑水一潭。”柳明烟低声自语,眼神却锐利起来,“既然如此,我便来做这搅动浑水、激浊扬清之人!”

翌日升堂点卯,才是真正较量的开始。这位年轻的知县,将如何在这龙潭虎穴中,烧起他的第一把火?清河县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八卷 第二章 初试锋芒

次日卯时,县衙二堂点卯。三班衙役、六房书吏稀稀拉拉站了二三十人,大多精神萎靡,眼神中带着敷衍与窥探。柳明烟端坐堂上,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将各人神情尽收眼底。

县丞王通捧着花名册,慢悠悠地唱名,不时与身旁的刑名师爷交换个眼色。点到快壮班头李虎时,竟无人应答。

王通故作惊讶:“咦?这李虎怎的未到?莫非家中又有急事?”语气中毫无责备之意。

柳明烟不动声色:“皂班班头何在?”

一个精瘦汉子出列:“小的赵干,在。”

“按律,点卯不到,该当如何?”

赵干一愣,偷眼觑了觑王通,低声道:“回大人,按律……当杖责二十。只是李班头他……”

“既是有律,便当依律而行。”柳明烟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县丞,着你即刻派人去李虎家中,将其拘传到堂。若确有无故不到之情,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堂下顿时一片寂静,众人皆露惊诧之色。这新县令,竟真敢一来就拿漕帮背景的李虎开刀?

王通脸色微变,勉强应道:“是,下官遵命。”心下却暗骂这愣头青不知死活。

就在这时,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汉子才晃晃悠悠从外面进来,正是李虎。他随意拱了拱手,满不在乎道:“大人恕罪,昨夜帮中事务繁忙,起得晚了。”

柳明烟面无表情:“李虎,你身为班头,点卯迟到,目无官长。依律杖二十。来人,拖下去,行刑!”

李虎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大人!我乃漕帮……”

“堂下休得喧哗!”柳明烟一拍惊堂木,声震屋瓦,“在本县堂上,只论王法,不论其他!赵干,还不行刑?莫非你要与他同罪?”

赵干一个激灵,见柳明烟目光如电,不敢再犹豫,连忙招呼几个皂隶上前。李虎还想挣扎,却被死死按住。噼啪的板子声和惨叫声响起,堂下众人噤若寒蝉,看向柳明烟的眼神已带上一丝惧意。

杖责完毕,柳明烟这才缓缓道:“李虎,今日小惩大诫。望你日后恪尽职守,谨守规矩。若再敢怠慢,定不轻饶!” 随即,他话锋一转,开始询问县内政务,尤其是河工、赋税、刑名等积压案件。

王通等人本想敷衍塞责,用一堆陈年旧账糊弄过去。不料柳明烟问得极其细致,往往一针见血,指出其中含糊不清、自相矛盾之处,弄得王通和几位书吏额头冒汗,支支吾吾。

“看来,县内积弊甚多,文书档案混乱不堪。”柳明烟沉声道,“自明日起,本官要亲自查阅所有卷宗。各房将历年账册、案卷整理清楚,三日后呈报。若有隐瞒、篡改,一经查出,严惩不贷!”

他又下令:“即日起,打开衙门前登闻鼓,允许百姓直诉冤情。本官每三日必坐堂听讼一次。凡有欺压良善、鱼肉乡里者,无论涉及何人,本官定当依法严办!”

一番雷厉风行的举措,让整个县衙为之震动。新县令并非想象中的软弱书生,而是个手段强硬、精通实务的硬茬子!

退堂后,柳明烟回到后衙。老仆忧心忡忡道:“老爷,今日是否太过急切?只怕已得罪了漕帮和王县丞他们……”

柳明烟淡然一笑:“疖子不出头,脓血挤不净。清河之弊,已入膏肓,不下猛药,难起沉疴。他们给我下马威,我亦还以颜色。接下来,就看他们如何出招了。”

是夜,柳明烟在灯下仔细研究清河县图志,尤其是河道水系图。水患是民生大困,必须尽快解决。然而,修缮河堤需要大量钱粮人工,县库空虚,豪强把持……难题重重。

窗外,夜色深沉。县衙外隐约传来更夫梆子声,以及不知何处飘来的、带着几分诡异腔调的小曲:“新官上任三把火哟~小心烧了自家窝……”

柳明烟充耳不闻,提笔在图上勾勒起来。他的第一把火,已然点燃,而这火光,必将照亮清河县积弊的黑暗角落,也必将引来更多的明枪暗箭。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八卷 第三章 漕帮夜宴

柳明烟雷厉风行的举措,如同在清河县这潭死水中投下巨石。杖责李虎、严查积案、重开登闻鼓,消息迅速传遍县城。百姓们将信将疑,暗中观望;而县衙内的胥吏和城中的豪强们,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三日之期将至,六房书吏们通宵达旦地“整理”卷宗,实则是在拼命修补漏洞、统一口径,气氛紧张。王县丞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频频派人往城中几处深宅大院送信。

这日傍晚,一份烫金的请柬送到了县衙后宅,落款是“清河漕帮,钱友德”。钱友德,正是漕帮在清河县的大当家,也是那日柳明烟在江上所见快船的主人钱老六的堂兄,在本地手眼通天。

请柬言辞客气,言称略备薄酒,为柳知县接风洗尘,并商讨“县治民生大事”,地点设在城中最豪华的“望江楼”。

老仆面色凝重:“老爷,这分明是鸿门宴。漕帮势力盘根错节,与历任知县都有往来,此番宴请,恐是不怀好意。”

柳明烟拿着请柬,沉吟片刻。他深知此行凶险,漕帮意在试探,甚至可能是威逼利诱,迫他就范。但若不去,反而显得怯懦,且会失去一个直面了解对手的机会。

“回复钱当家,本官准时赴宴。”柳明烟做出了决定,“是人是鬼,总要当面一会。”

华灯初上,望江楼顶层雅间“流觞阁”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主位上端坐着一人,约莫五十岁年纪,面色红润,体型富态,穿着团花锦缎长袍,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戒指,正是漕帮大当家钱友德。他身旁作陪的,除了堂弟钱老六,还有县丞王通,以及几位本地有名的乡绅、米行老板,李虎也赫然在座,虽行动还有些不便,但眼神凶狠地盯着门口。

柳明烟只带了两名贴身衙役,准时到来。他一身青色官袍,神色平静,与满屋子的奢华喧嚣格格不入。

“柳大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快请上座!”钱友德笑容满面地起身相迎,态度热情周到,仿佛与柳明烟是多年故交。

一番虚与委蛇的寒暄敬酒后,钱友德话入正题,他叹了口气,一脸忧国忧民:“柳大人新官上任,锐意进取,实在是我清河百姓之福。只是……大人有所不知,这清河县情况复杂,水患频仍,民生多艰,有些事,欲速则不达啊。”

王通连忙接口:“是啊大人,漕运关乎京师命脉,漕帮弟兄们辛苦维持,于国于民都是有功的。前几任大人,也都是与钱当家通力合作,方能保一方平安。”这话软中带硬,点明了漕帮的重要性,也暗示柳明烟应遵循“旧例”。

钱友德笑眯眯地拍拍手,一名侍从端上一个铺着红绒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叠银票和一张地契。“柳大人清贫自守,令人敬佩。这点心意,算是本地士绅为大人修缮衙署的一点心意,另外,城外有一处别院,景致尚可,可供大人闲暇时休憩。”

这是赤裸裸的行贿了。席间众人都停下杯箸,看着柳明烟。

柳明烟看都未看那托盘一眼,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方才缓缓道:“钱当家、诸位乡绅的好意,本官心领。然朝廷俸禄,足可养廉。修缮衙署,乃官府分内之事,不敢劳烦诸位。至于县政,本官既受皇命,自当依法依规办理,该急的,慢不得;该缓的,也急不来。”

他语气平和,但拒绝得斩钉截铁,意思明确:我不会被收买,也不会改变施政方针。

钱友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钱老六按捺不住,阴阳怪气道:“柳大人,这清河县的水,可深着呢!有些规矩,是几十年上百年传下来的,不是谁想改就能改的!可别新官上任三把火,最后……烧了自己!”

李虎也冷哼道:“就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王通赶紧打圆场:“哎呀,喝酒喝酒!柳大人初来乍到,慢慢就熟悉了。”

柳明烟放下茶杯,目光扫过钱老六和李虎,最后落在钱友德脸上,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官读圣贤书,只知王法规矩,不知还有什么几十年上百年的‘规矩’大于王法!水再深,也深不过律法;火再大,也大不过天理!至于敬酒罚酒……”他微微一笑,“本官量浅,只饮得下合乎礼法、对得起良心的酒。”

说罢,他站起身:“今日多谢钱当家盛情。县衙公务繁忙,本官先行告辞。关于河工、赋税等事,本官自会按律查办,届时若有需漕帮协助之处,还望钱当家以大局为重。” 拱手一礼,不顾众人难看的脸色,带着衙役转身离去。

流觞阁内,一片死寂。钱友德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猛地将手中酒杯摔在地上,粉碎!

“不识抬举的东西!”钱老六咬牙切齿。

王通忧心忡忡:“大当家,这柳明烟软硬不吃,看来是铁了心要跟我们作对了。”

钱友德眯起眼睛,寒光四射:“既然他非要捅这马蜂窝,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清河县,还轮不到一个毛头小子说了算!去,按计划行事,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寸步难行!”

柳明烟走出望江楼,夜风拂面,带着江水的气息。他知道,今晚彻底撕破了脸,接下来的斗争,将更加残酷和直接。但他心中并无畏惧,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他抬头望向夜空,疏星点点。这清河县的天,是时候该变一变了。而这场由他掀起的风暴,必将席卷每一个角落。

第八卷 第四章 登闻鼓响

自望江楼夜宴不欢而散后,清河县表面的平静被彻底打破。柳明烟回到县衙,立刻投入到繁重的公务中。他深知漕帮与地方豪强绝不会坐以待毙,反击必然接踵而至,他必须抢在对手发难前,尽快打开局面。

首要之事,便是梳理积案,尤其是与漕运、河工、田亩相关的案件。柳明烟带着可靠的老仆和两名新招募的、身家清白的书吏,一头扎进浩如烟海的卷宗库。库房内蛛网密布,霉味刺鼻,许多卷宗年代久远,字迹模糊,更有不少关键账册“不翼而飞”或被人为涂改得面目全非。柳明烟不急不躁,亲自核对,发现疑点便记录在册,常常熬至深夜。

与此同时,他颁布了上任后的第一道正式政令:《劝农兴水利示》。文中痛陈水患之害,宣布将重新清丈沿河被豪强侵占的滩涂、泄洪之地,并号召百姓出工出力,官府将筹措钱粮,于今冬农闲时兴修水利,加固堤防。此令一出,民间议论纷纷,贫苦百姓看到一线希望,而家中田产多在河边的乡绅大户则暗自心惊,对柳明烟更加不满。

果然,麻烦很快找上门来。先是县衙采买日常用度的仆役发现,市面上的米粮油盐突然涨价,且一些大商铺听闻是县衙采购,竟纷纷借口缺货,不愿售卖。接着,负责修缮衙署屋顶的工匠,家中半夜被人扔进死狗威胁,次日便称病不敢再来。甚至连柳明烟派去下游勘察水情的两个衙役,也莫名其妙“失足”落水,险些丧命。

这些下作手段,意在孤立柳明烟,让他知难而退。柳明烟心知肚明,却不动声色。他一面命老仆设法从邻县采购物资,一面加强自身护卫,对威胁恐吓置之不理,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核查卷宗和准备河工事宜上。

这日清晨,柳明烟正在后衙用早饭,忽闻衙门前传来“咚咚咚”急促而沉闷的鼓声——是登闻鼓!

自他下令重开登闻鼓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响起。柳明烟立刻放下碗筷,换上官袍,升堂问案。

击鼓鸣冤的是一位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农,姓张,跪在堂下,老泪纵横,双手高举一份沾满泥土的状纸。

“青天大老爷!给小民做主啊!”张老农磕头如捣蒜,声音嘶哑,“小民家住城东张家洼,祖传三亩薄田,紧邻河滩。去年发大水,田地尽数被淹,颗粒无收。今年好不容易河水退去,小民带着儿子儿媳清理田地,准备补种些杂粮糊口。可……可那漕帮的钱老爷,竟派人来说,那地已被河水冲成了河滩,是漕帮的产业了!强行插上界牌,不准小民耕种!小民与他理论,他们便动手打人,将我儿打得吐血卧床不起!求青天大老爷明鉴啊!”说着,他撩起衣袖,露出臂上道道淤青。

堂下听审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显然对此类强占民田之事并不陌生,只是以往敢怒不敢言。

柳明烟面色沉静,接过状纸细看,又传唤了随张老农前来作证的几位乡邻,证词基本一致。他心中怒火升腾,这钱老六(钱老爷)竟如此嚣张,光天化日之下强占灾民田产,行凶伤人!

“传被告钱老六上堂!”柳明烟下令。

不多时,钱老六大摇大摆地走上堂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彪形大汉。他随意拱了拱手,斜睨着跪在地上的张老农,一脸不屑。

“钱老六,张老汉告你强占其田,殴伤其子,可有此事?”柳明烟沉声问道。

钱老六嘿嘿一笑:“回大人,绝无此事!那张家的地,去年就被大水冲垮,早已并入河滩,按规矩,无主滩涂归漕帮管理,以便疏通河道。我插界牌,是依规矩办事。至于打人?更是无稽之谈!是那张老汉的儿子自己脚下不稳,摔了一跤,却来讹诈于我!请大人明察!”他颠倒黑白,说得振振有词。

“你胡说!”张老农气得浑身发抖,“那地明明还能耕种!我家的田契还在!”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发黄的纸。

钱老六冷笑:“谁知道你那田契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地都没了,要田契何用?”

柳明烟命人验看张老农的田契,确系官府旧档所载无疑。他又详细询问了田地位置、被占经过。案情其实并不复杂,关键就在于如何认定被水淹过的土地归属。

柳明烟心中已有决断。他翻阅《大兴律例》,找到相关条款,朗声道:“按律,民田被水冲沙压,若根基尚存,业主持原有田契,仍可认垦,他人不得侵占。张老汉田契确凿,其地虽经水患,然地形未失,理应归其所有。钱老六,你强占民田,已属违法;殴伤人命,更是罪加一等!来人,将钱老六一干人犯,暂且收押!待本官查清伤人实情,再行判决!”

此判一出,满堂皆惊!谁也没想到,这位年轻知县竟真敢直接扣押漕帮的三当家!

钱老六也愣住了,随即暴跳如雷:“柳明烟!你敢抓我?漕帮上下绝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咆哮公堂,罪加一等!拖下去!”柳明烟毫不退让。

衙役们见知县态度坚决,只得硬着头皮将骂不绝口的钱老六及其手下押了下去。

张老农叩头不止,高呼“青天”。堂外围观的百姓也纷纷叫好,看向柳明烟的目光充满了期盼。

柳明烟知道,扣押钱老六,如同捅了马蜂窝,漕帮和其背后的势力必将疯狂反扑。但他更清楚,此案必须严办,这不仅是还张老汉一个公道,更是要以此为契机,打破豪强对普通百姓的欺压,树立官府的威信!

他当堂签下火签,命令速传郎中为张老汉之子验伤,并派人前往张家洼实地勘察田地情况。

退堂后,柳明烟立即修书两封,一封以六百里加急送往州府,详陈钱老六罪行及本地漕帮为祸乡里之状,请求上峰支持;另一封则秘密送往靖王处,说明清河县复杂局势及自己可能面临的危险。

风暴已至,柳明烟挺直脊梁,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惊涛骇浪。他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正式开始。清河县的天,能否拨云见日,在此一举。

第八卷 第五章 风雨欲来

钱老六被当堂收押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传遍了清河县。百姓们拍手称快,奔走相告,多年积压的怨气似乎找到了宣泄口。而漕帮与地方豪强则是一片哗然,惊怒交加。

县衙大牢外,很快聚集了一些漕帮帮众和地痞流氓,吵吵嚷嚷,试图冲击牢房要人。柳明烟早有预料,调集了全县能用的衙役和少量巡检司兵丁,亲自坐镇大牢,严阵以待。他手持县令印信,厉声宣告:“冲击官府,劫夺囚犯,形同造反,格杀勿论!”凛然正气与强硬态度,暂时震慑住了这群乌合之众。

但柳明烟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压力,来自更高层面。

果然,当天下午,县丞王通便一脸焦急地跑来后衙“劝谏”:“大人!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啊!钱老六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收监。漕帮势大,掌控漕运,若因此事闹将起来,耽误了漕粮北运,那可是天大的干系!不如将他训诫一番,罚些银钱,令其赔偿张家,就此了结,方是两全之策啊!”

柳明烟冷冷地看着他:“王县丞,依你之见,强占民田、殴伤人命,只需罚银了事?那朝廷律法何在?官府威严何存?漕运固然重要,但若以此为由,便可纵容豪强无法无天,欺压良善,这漕运保的又是谁的天下?此事本官自有主张,你无需多言!”

王通碰了一鼻子灰,悻悻退下,眼中却闪过一丝怨毒。

紧接着,州府同知(崔咏门生之一)的“关切”书信也到了,信中语气“委婉”,提醒柳明烟“为政以稳为重,勿要激化矛盾,影响漕运大局”,实则暗含施压。

更让柳明烟感到寒意的是,当晚,他安置张老汉一家暂住的县衙后院厢房,竟被人从墙外投入了点燃的硫磺火药,虽被发现及时未酿成大祸,但恐吓之意昭然若揭。

面对重重压力,柳明烟毫不退缩。他加紧审讯钱老六及其手下,固定口供证据;督促衙役加快勘察张家洼田地和验伤进度;同时,他再次张贴安民告示,重申依法办案的决心,并宣布将择日公开审理此案,允许百姓旁听。

然而,漕帮的反击来得更快更狠。三日后,一群自称是“苦主”的人涌到县衙前鸣冤,状告柳明烟“纵容亲属(实为冒充)强买强卖”、“滥施刑罚、屈打成招”等数条莫须有的罪名。显然是精心策划的污蔑构陷。

几乎同时,县内几家最大的米行、布庄联合宣布,因“货源不畅”,暂时歇业。码头上的漕船也以“检修”为名,停滞不前。一时间,市面物价隐隐有上涨之势,民生受到影响,流言蜚语开始滋生,试图将“扰乱民生”的帽子扣在柳明烟头上。

柳明烟身处漩涡中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明白,这是对方企图从舆论和民生两方面逼他就范。但他更清楚,此刻若退让一步,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清河县将永无宁日。

夜深人静,柳明烟独坐书房,窗外风声萧瑟,如同万千鬼魅低语。案头,是张老汉之子气息奄奄的验伤报告,是张家洼田地确属可耕的勘察文书,也是那一封封充满威胁与“劝诫”的信函。

他提笔蘸墨,在奏章上继续写下钱老六的罪状,以及漕帮与地方势力相互勾结、把持漕运、为祸乡里的情况。他知道,这封奏章能否顺利上达天听,尚未可知,但他必须尽最大努力。

就在这时,老仆匆匆进来,递上一封没有落款的密信:“老爷,刚才有人从门缝塞进来的。”

柳明烟拆开信,只有寥寥数字:“漕帮已买通死士,三日内恐对大人及张老汉一家不利。小心饮食,加强戒备。知名不具。”

柳明烟心头一紧,对方竟已到了要行刺灭口的地步!情况万分危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手越是疯狂,越说明他们害怕了,说明自己戳中了他们的痛处!这场斗争,已是你死我活!

他立刻唤来贴身衙役,密令加强县衙戒备,尤其是大牢和张家人的安全。同时,他决定提前公开审理此案,打乱对方的部署。

“明日,升堂!”柳明烟目光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就让这清河县的天,从明日开始亮起来!”

风雨欲来,黑云压城。明日公堂之上,将是一场决定命运的对决。柳明烟能否顶住压力,匡扶正义?清河县的未来,系于这最关键的一役。

第八卷 第六章 公堂对决

翌日清晨,县衙大门洞开。尽管阴云低垂,气氛压抑,但衙门前却挤满了黑压压的百姓。张老汉一案公开审理的消息早已传开,人们都想亲眼看看,这位年轻的柳知县,是否真能扳倒漕帮的嚣张气焰。

“升——堂——”

“威——武——”

三班衙役手持水火棍,唱喏声比往日多了几分肃杀。柳明烟端坐明镜高悬牌匾之下,官袍整肃,面沉如水。他的目光扫过堂下,只见县丞王通、刑名师爷等人眼神闪烁,而旁听席中,则混杂着一些面色不善的陌生面孔。

“带原告张老汉,被告钱老六!”

张老汉在家人搀扶下上堂,依旧惶恐,但眼神中多了几分期盼。而钱老六则被带上堂来,虽戴着枷锁,却昂着头,一脸有恃无恐,甚至挑衅地瞪了柳明烟一眼。

柳明烟一拍惊堂木:“张老汉,你将状词再陈述一遍!”

张老汉颤声将冤情又说了一遍。

“钱老六,你有何辩解?”

钱老六冷哼一声:“大人!我昨日所言句句属实!那地已是河滩,归漕帮管辖。张家人擅闯,我派人阻拦,其子自行摔倒,与我何干?反倒是这柳明烟!”他忽然抬手指向堂上,“他滥用职权,诬良为盗,纵容刁民诬告!我看你这官,是当到头了!”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被告竟敢当堂指责主审官!

柳明烟面色不变:“钱老六,公堂之上,岂容你信口雌黄!本官问你,你口口声声说那地已成河滩,归漕帮管辖,可有官府文书?漕帮何时有权管辖无主河滩?《大兴律例·户律》明载,滩涂之地,需经官府勘定、登记造册,方可明确归属,你漕帮私设规矩,视同法?”

钱老六被问得一噎,强辩道:“这……这是多年惯例!”

“惯例?”柳明烟冷笑,“陋规岂可替代国法!来人,传证人,展示物证!”

首先上堂的是为张老汉之子验伤的郎中,呈上详细伤情记录,明确系外力殴打所致,绝非摔伤。接着,负责勘察的衙役上堂,汇报张家洼田地虽经水淹,但田埂根基仍在,土壤稍作清理便可复耕,并出示了绘制的田地图,与张老汉田契所载位置、亩数完全吻合。

柳明烟拿起一张旧卷宗:“钱老六,本官查阅县衙档案,发现近五年来,类似你强占‘水冲地’的纠纷,竟有十余起之多!皆是百姓忍气吞声,或被你漕帮以极低价钱强买!这些卷宗,你作何解释?!”他将一叠卷宗重重摔在案上。

钱老六脸色开始发白,额角见汗。旁听席中那些陌生面孔也开始骚动。

“你……你血口喷人!那些地本就是无主之地!”

“是否无主,不是你钱老六说了算!”柳明烟步步紧逼,“张老汉田契在此,地亩犹存,你强占行凶,铁证如山!还不从实招来!”

就在这时,王通突然起身,拱手道:“大人,即便钱老六有强占之嫌,但此事关乎漕运稳定,是否容后再议?眼下漕船停滞,市面动荡,若因此案激起更大变故,恐难以收拾啊!”他这是在以“大局”施压。

柳明烟目光如电,射向王通:“王县丞!漕运停滞,市面动荡,其根源何在?正是在于有钱老六这等蠹虫,仗势欺人,败坏法纪!若不依法严惩,如何安定民心?如何保障漕运长久畅通?你身为县丞,不思协助本官整饬法纪,反而为罪犯开脱,是何道理?!”

王通被斥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柳明烟不再看他,转向钱老六,声音如同寒冰:“钱老六,本官再问你最后一次,强占民田、殴伤人命,你认是不认?”

钱老六在确凿证据和柳明烟的强大气势下,心理防线终于崩溃,瘫软在地,颤声道:“我……我认……是我不对,请大人开恩……”

“画押!”柳明烟掷下供状。

待钱老六画押后,柳明烟当堂宣判:“案犯钱老六,强占民田,殴伤人命,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依《大兴律》,数罪并罚,判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家产抄没,部分赔偿苦主!其余涉案帮众,按律严惩!退堂!”

判决一下,百姓欢声雷动,“青天大老爷”的呼声此起彼伏。而王通和那些豪强眼线,则面如死灰,仓皇离去。

柳明烟知道,惩办一个钱老六,只是斩断了漕帮一条爪牙,远未到庆功之时。真正的对手,如大当家钱友德及其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凶猛的反扑必然来临。那张“三日之内不利”的纸条,如同悬顶之剑。

但他站在公堂之上,看着堂下百姓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光,心中充满了力量。这一步,他走对了!无论前路如何艰险,他都必须走下去。

他吩咐妥善安置张老汉一家,加强护卫,然后转身走回后衙。接下来的,将是更深的暗流,更险的风波。清河县的天,刚刚撕开一道裂缝,而要迎来真正的光明,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第九卷 第一章 暗夜杀机

钱老六被当堂判决,流放抄家的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在清河县乃至整个江南道都引起了巨大震动。百姓称颂柳明烟为“柳青天”,但暗地里,漕帮与相关利益集团的怒火已臻极致。

公堂对决后的第二日晚,夜色如墨,星月无光。县衙后院一片寂静,只有巡更衙役偶尔走过的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柳明烟仍在书房批阅公文,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坚毅而略带疲惫的脸庞。老仆在一旁默默添茶,眼中满是忧虑。

“老爷,今日收到风声,漕帮总舵那边……反应很大。钱友德放出话来,要不惜一切代价……您还是早做防备为好。”老仆低声提醒。

柳明烟放下笔,揉了揉眉心:“我知道。州府那边可有回音?”他上报钱老六案情的公文已送出数日。

老仆摇头:“尚无。只怕……已被中途拦下。”

柳明烟心中一沉,这在他的预料之中。对手的势力盘根错节,远超想象。他现在能依靠的,除了手中的律法和自己的一身正气,或许就只有远在京城、未必能及时伸手的靖王了。

“加强戒备,尤其是张老汉一家的安全。另外,让我们的人,暗中留意漕帮码头和钱友德宅邸的动静。”柳明烟吩咐道。他并非毫无准备,这几日已暗中招募了几个可靠的乡勇,由贴身衙役带领,加强防护。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突然,后院墙头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窸窣”声,几条黑影如同鬼魅般翻墙而入,落地无声,手中皆持着明晃晃的钢刀,直扑柳明烟的书房和旁边张老汉一家暂住的厢房!

“有刺客!”几乎在同一时间,负责警戒的乡勇发出了惊呼!锣声瞬间敲响!

书房内,柳明烟反应极快,一把推开老仆,自己则迅速吹熄蜡烛,抽出悬在墙上的佩剑,闪身躲到门后。几乎在他刚躲好的瞬间,书房门就被猛地踹开,两名黑衣人持刀冲入,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直扑书桌位置!

“砰!砰!”柳明烟蓄势待发,从门后闪出,剑光一闪,格开劈来的刀锋,与刺客缠斗在一起。他虽以文采见长,但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早年也曾习练过一些剑术防身,此刻情急之下,竟也堪堪抵住。

与此同时,厢房那边也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和张家人的惊呼。所幸柳明烟提前安排了人手保护,刺客并未能立刻得手。

院中顿时喊杀声四起,留守的衙役和乡勇与数量更多的刺客混战成一团。刀剑碰撞声、惨叫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柳明烟心知刺客目标明确,就是要取他性命并灭口张老汉一家,下手狠辣,必是死士。他一边奋力抵挡,一边高呼:“顶住!援兵即刻就到!”试图稳定人心。

激斗中,一名刺客觑准空档,刀锋直刺柳明烟心口!眼看就要得手,斜刺里突然飞来一柄铁尺,精准地架住了钢刀!是那位经验丰富的老仆!他竟也懂得武艺!

“老爷快走!”老仆奋力挡住刺客,急声喊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县衙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呐喊声!紧接着,火光骤起,一群手持火把、装备精良的官兵冲了进来!

“奉州府钧令,捉拿叛匪!抵抗者格杀勿论!”为首一名军官大声喝道。

刺客们见突然来了大队官兵,阵脚顿时乱了。他们显然没料到会有官兵及时赶到,而且是以“捉拿叛匪”的名义。

官兵训练有素,迅速分割包围,很快便将刺客或斩杀或擒拿。混乱中,柳明烟注意到,那名军官在控制局面后,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尤其在看到他安然无恙时,似乎微微松了口气,然后才指挥手下清点战场,救助伤员。

战斗迅速平息。经清点,来袭刺客七人,四人被当场格杀,三人被擒(后皆服毒自尽,未留活口)。柳明烟这边,衙役和乡勇伤亡数人,张老汉一家受惊但无恙。

“卑职乃州府守备营都尉,姓韩。接到线报,有叛匪欲袭击县衙,特来剿匪。柳大人受惊了!”韩都尉上前向柳明烟行礼,语气公事公办,但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柳明烟心中疑窦丛生。州府?线报?剿匪?这时间点未免太过巧合!是有人真的想借“剿匪”之名插手,还是……这韩都尉另有所图?他感觉,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更深的漩涡之中。这突如其来的“救援”,背后或许隐藏着另一股势力的博弈。

他看着地上刺客的尸体和惊魂未定的众人,心中凛然。钱老六案,就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不仅激起了漕帮的疯狂反扑,似乎也搅动了水下更庞大的暗流。清河县的局面,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而这位韩都尉的到来,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夜色更深,县衙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柳明烟知道,真正的较量,或许从现在才真正开始。他必须更加小心,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官场中,活下去,并完成自己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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