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
*原著背景
云深不知处的晨雾总是带着三分凉意，像极了此刻蓝湛指尖的触感。他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静室里那盏常年燃着的长明灯，而是熟悉又陌生的雕花床顶——木质纹理清晰，还带着新漆的淡香，是他少年时居住的雅室模样。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夹杂着远处书堂晨读的朗朗声，那声音里，甚至能分辨出几个年少时师弟的语调。蓝湛坐起身，指尖抚过床榻边缘的云纹雕花，动作下意识带着几分稳重，可当他垂眸看见自己身上那件略显宽松的月白校服时，瞳孔微微一缩。
袖口的针脚细密，是姑苏蓝氏特有的绣法，可这布料的质感、校服的款式，分明是他十六岁时的样式。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足踩在微凉的青石板上，走到铜镜前。
镜中的少年眉目清俊，眉眼间尚带着几分未脱的青涩，下颌线不如后来那般凌厉，眼神却沉淀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与温柔。那是经历过世事沧桑，见过生离死别，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后的从容——是三十多岁的蓝湛，住进了十六岁的身体里。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指尖的触感细腻，没有后来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也没有岁月刻下的浅痕。窗外的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他白皙的手腕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腕间那串避尘珠串依旧，只是珠子的光泽比记忆中更鲜亮些。
“二公子，该去书堂了。”门外传来蓝曦臣温和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忘机，今日叔父要讲《雅正集》的新篇，可别迟到了。”
蓝湛喉结滚动了一下，应了声“知道了，兄长”。他的声音也带着十六岁的清亮，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沉稳。推开门，便看见站在廊下的蓝曦臣，同样是少年模样，额间抹额洁白，笑容温润。
蓝曦臣见他出来，笑着走上前：“怎么今日醒得这般晚？莫不是昨夜又在灯下修纂家规了？”
蓝湛摇摇头，目光落在蓝曦臣身上，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前世兄长为了他，为了姑苏，操持了太多，如今能再见少年时的兄长，真好。
沿途的景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青砖黛瓦，翠竹掩映，偶尔有穿着校服的少年弟子经过，恭敬地向他们行礼，一声声“大公子、二公子”唤着。
走到书堂外，尚未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其中一个清亮又带着几分跳脱的声音格外显眼：“哎，你们说，今日蓝先生会不会抽查我们背书啊？我昨晚可是跟江澄玩到三更，一点都没背书。”
是魏无羡。
蓝湛的脚步顿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密的涟漪。他抬眼望去，书堂的窗户敞开着，能看见那个穿着黑衣的少年正趴在桌子上，对着周围的人挤眉弄眼，嘴角挂着惯有的灿烂笑容，眼底满是少年人的鲜活与明媚。
此刻的魏无羡，还没有经历后来的种种磨难，没有失去金丹，没有被逼入乱葬岗，没有成为人人喊打的夷陵老祖，他还是那个无忧无虑、肆意张扬的少年郎。
蓝曦臣察觉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是魏公子。他今日倒是来得挺早。”
蓝湛“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魏无羡身上，舍不得移开。前世，他错过了太多与魏无羡相处的时光，直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这一次，他回来了，回到了他们都还年少的时候，他绝不会再让遗憾重演。
两人走进书堂，喧闹声瞬间安静下来。魏无羡也抬起头，看见蓝湛，眼睛一亮，立刻挥了挥手：“蓝二公子！这里这里！”
蓝湛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魏无羡的方向走去。前世，他总是刻意与魏无羡保持距离，觉得他太过跳脱，不符合雅正之道。可如今，他只觉得，能这样近距离地看着魏无羡笑，真好。
他在魏无羡旁边的空位坐下——前世，这个位置他从未坐过，总是离魏无羡远远的。魏无羡见他坐下，凑近他，压低声音道：“蓝二公子，你今日怎么坐我旁边了？难道是想监督我背书？”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爽味道，蓝湛的耳尖微微泛红，却没有像前世那样推开他，只是淡淡道：“此处是空位。”
魏无羡挑了挑眉，也不在意，继续凑在他耳边小声嘀咕：“蓝二公子，你昨晚有没有背书啊？要是等会儿先生抽查，你可得帮帮我啊！”
蓝湛侧头看他，魏无羡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此刻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心头一软，点了点头：“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魏无羡反倒觉得奇怪。平日里蓝湛对他都是有求不应爱答不理，今日不但坐到他旁边竟连这个无理的请求也答应了。
来不及细想，蓝先生很快就来了，开始讲解《雅正集》。蓝湛坐在那里，却没有像前世那样专注于听课，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身旁的魏无羡身上。
魏无羡一开始还听得挺认真，可没过多久，就开始东张西望，手指在桌子上偷偷画着小人。蓝湛看在眼里，没有像前世那样皱眉呵斥，只是轻轻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
魏无羡回过头，对上蓝湛的目光，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乖乖地把注意力放回书本上。只是没过一会，他又开始走神，这次干脆趴在桌子上，偷偷看蓝湛。
蓝湛察觉到他的目光，侧头看他，正好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眼睛。魏无羡也不躲闪，反而眨了眨眼，小声道：“蓝二公子，你长得真好看。”
蓝湛的耳尖瞬间红透，心跳也快了几分。他别过脸，假装看书，可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前世，他从未想过，魏无羡会这样直白地夸赞他。那时的他，总是觉得魏无羡的话太过轻浮。
课讲到一半，先生果然开始抽查背书。魏无羡听到先生叫他的名字，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地看向蓝湛。蓝湛会意，在桌子底下轻轻敲了敲桌面，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提醒他：“第三段，‘雅者，正也’。”
魏无羡立刻反应过来，流畅地背了下去。先生满意地点点头，让他坐下。魏无羡松了口气，对着蓝湛比了个感谢的手势，眼底满是感激与笑意。
蓝湛看着他，眼底也泛起温柔的笑意。
下课铃响，先生一走，书堂里又恢复了喧闹。魏无羡立刻凑到蓝湛身边，兴奋地说：“蓝二公子，多亏了你啊！不然我今天可就惨了！为了感谢你，我请你吃糖吧！”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颗五颜六色的糖果。他拿起一颗红色的，递到蓝湛面前：“这个是草莓味的，可甜了！你尝尝！”
前世，蓝湛绝不会接受这样的东西，觉得太过甜腻，不符合雅正。可现在，他看着魏无羡期待的眼神，没有丝毫犹豫，接过糖果，剥开糖纸，放进了嘴里。
草莓的甜意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带着淡淡的果香，甜而不腻。蓝湛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丝满足的神情。
魏无羡见他喜欢，笑得更开心了：“怎么样？好吃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蓝湛点点头：“嗯，好吃。”
“那我以后经常给你带好不好？”魏无羡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有些唐突，挠了挠头，“当然，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没关系。”
“好。”蓝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魏无羡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像个傻子：“太好了！蓝二公子，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
蓝湛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心头暖暖的，轻声道：“嗯，好朋友。”
前世，他们错过了太多成为朋友的机会，这一次，他要好好把握。
接下来的日子，蓝湛和魏无羡的关系越来越近。他们一起上课，一起背书，一起在云深不知处的竹林里散步。蓝湛不再像前世那样冷冰冰的，偶尔会对着魏无羡露出笑容，甚至会和他一起打闹。
魏无羡也觉得蓝湛变了，变得比以前温柔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更喜欢黏着蓝湛了，不管做什么都要拉着他一起。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